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斷腸鏢 | 上頁 下頁
五七


  ▼第十章 奪革囊兩雄爭鬥

  沈雁飛迎著勁急天風,哈哈大笑,道:「諒那老兒不能追上。」傅偉全副心神擺在身後的人兒上,此時兩手相握,如觸電流,情醉思飛,心馳神往,一點也聽不到沈雁飛說什麼話。

  張明霞貼近他的耳朵道:「唉,真險,剛才我差點趕不及。」

  傅偉微微一笑,心中想道:「你若不能趕上,我決不讓沈雁飛獨自先逃。」

  耳中又聽張明霞道:「終南孤鶴尚煌果然沒有追來,沈雁飛的辦法真行。」

  他忽然感到十分不舒服,即使是輕描淡寫的讚美話,也十分難以忍受。

  「可惜顯得太過膽怯了,終不能向人誇耀。」她又補充道,並且回頭去看著終南孤鶴尚煌的蹤跡。

  這時已馳出好遠,早先激鬥之地,已瞧不見。

  她的秀髮擦著傅偉的脖子,使他覺得怪癢的,卻癢得非常舒服。

  沈雁飛在最前面執鞭,指揮那匹白驢去向,綠野平疇電轉向後飛逝。這時尚未長成青紗帳,是以左邊一片曠疇,放眼無窮。

  張明霞秀眉一皺,猛然掙脫被傅偉握著的玉手,想道:「這個人不懷好意。」霎時面色變得非常難看。

  傅偉卻毫不知道,但張明霞掙回五手的動作卻使他有點訕汕,面也紅了。

  歇了一會兒,沈雁飛忽然斜縱尋丈之高,朗聲叫道:「姓傅的記住咱們的死約會。」他的動作驟出不意,使得傅偉站立不穩,雙腿一分,便墜坐在驢背上。

  張明霞也搖搖欲跌,傅偉反臂一抄,抄住她雙腿,白驢疾馳如風卷雲翻,瞬息間又去了二十許丈之遠。

  故此等到傅偉扭頭去礁時,沈雁飛已隱沒在一個小崗後面。

  他不禁詫異地想道:「那廝行事委實令人莫測高深。」忽覺背上一疼,原來是張明霞用一對膝蓋頂住他背上穴道。

  她怒聲道:「趕快放手,」

  傅偉如響斯應,立將手臂撤回,非常尷尬地解釋道:「對不起,在下因想著別的事,故此冒犯姑娘。」

  說到這裡,那頭白驢已經放緩了速度,於是他又清晰地道:「姑娘切勿誤會,只因那廝行蹤奇覺,心計甚多,故此非仔細想想以防他一手不可。」

  他跳下白驢,發覺乃是處身田地中的一道陌上,不覺失聲道:「唉,原來那廝早就把我們弄到田野中了,這裡乃是郾城的西北角,咱們還得繞回去。」

  張明霞改立為坐,四面眺瞥一眼,不禁點頭道:「啊,真是這樣,他的詭計真多。」

  傅偉突然覺得對沈雁飛更為惱根,雖然他認為惱他並不公平,因為人家總算仗義幫忙過自己,大丈夫恩怨分明,豈能淡忘此恩,可是他仍然不能自己地憤怒起來。

  張明霞一圈驢頭,改向東南而走,傅偉默然跟在後面,直奔郾城。初更時分,已到了郾城。

  一路上傅偉已告訴張明霞關於訂約的經過,依張明霞說沈雁飛此舉必有深意,可是傅偉卻總想不出其中有什麼值得懷疑之處,故此兩人一直辯論。

  其實博偉可不敢跟她爭辯,只是較為堅持地反復討論這件事而已。一進了郾城,張明霞冷笑一聲,道:「你既然不信,等著瞧好了,我才不管你們這些閒事哩。」說完,一催白驢,忽然繞路走了。

  傅偉老大不是味道,呆了一陣,便信步而走。

  郾城不比許州等大地方,因此二更之際,已是燈火闌珊。

  他邊走邊想道:「她越來越像塊冰了,唉,我還是早點把她忘掉的好,反正我暫時不會有工夫談到這個。」

  他始終沒有想到她身世可疑之處,每個人都會這樣,在動了感情之後,對方的一切都不敢往壞處想。

  「現在我怎麼辦呢?那姓賈的公人不知住在哪裡,最要緊的還是這縣衙內別要有兩個娃賈的,那才嘈哪!」

  在黯暗的街上,他不住他左張右望,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小偷似的,不禁暗暗一笑。

  才走了十余步,驟覺風涼颼颼,跟著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涼風中濕氣極重,他心下惴怙想道:「不好,這場雨恐怕不小呢!」當下趕快前奔,朝前面光亮之處走去,打算找個人問問縣衙在哪兒。

  轉個彎後,才發覺早先所見光亮,敢情是一處大宅院,門外懸著兩個白色的大燈籠。

  他抬頭一瞥,但見一邊用藍字寫著「賈府」兩個大字,另一邊藍字較多和體積較小,他只瞧見九十有三的字樣,心想道:「這人好長命,九十三歲才死掉。」

  雨勢忽然加大,他一個箭步,到了大門簷下站著。

  這時也無心去著燈籠上寫的喪主是老太爺抑是老夫人,反正事不關己,已不勞心,同時也因雨下大了,路上沒有人行走,無法詢問。

  那道大門只是虛掩著,因此,他從隙縫瞧見裡面有個門房,此時燈光甚亮。

  他正在煩躁之時,大門忽然呀地開了,一個蒼老的嗓子說道:「這位爺是避雨的嗎?」

  他回頭一看,大門內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家人,藹然帶笑地瞧著他。他連忙點點頭。

  老家人又道:「外面風大,簷下擋不住雨,不如進來門房裡避避。」他稱謝了,一想這正是打聽往縣衙的好機會,便隨著老家人走進門房。

  交談數語之後,他已知道這老家人乃是賈府老漢,名叫賈進榮,一向跟隨那故世已達一年的老主人賈老太爺,便是大門外懸掛著兩個白燈籠寫著的那位老太爺。

  只因他的孫子賈忠被派在門房看守門戶,故此他也歇在這裡,好幫個忙。

  傅偉不必細想,已知這位老人家一定十分孤伶,故此與愛孫相依為命,心下惻然。

  當時又探明往縣衙如何走法,看著雨勢益發大了,心中想道:「這場雨不知何時才停,我不如冒雨前去。」

  正想之間,有人走進房來,他掃目一瞥,原來是個二十許的少年,從他身上的衣服,可以推想到是本府家人,大概就是老家人賈進榮的孫子賈忠。

  這一猜果然不錯,但見賈忠面有不悅之色。

  傅偉明知道這人不喜歡他的祖父隨便讓人進來之故,便笑了說道:「我這就要走了,看來這場雨會下個沒完。」

  賈進榮忙道:「傅相公再等一會兒,雨這麼大,淋了當心要受寒,你們年輕人總是什麼都不怕,一點不顧惜身體。」

  說到這裡,似乎也自知嘮叨,便轉變話題道:「我們府上的老爺最是憐惜人家,往常僧尼道丐等經過,總要佈施一點,何況傅相公一個出門人,請進來避避雨才是正理。」

  傅偉明知他借題發揮,教訓他孫子賈忠,一時不好意思離開,只好陪笑應著。

  「老太爺生前積善無數,結果得到仙人指引,就在去年今日,無疾而終。那可不是像普通人般死掉,卻是得道升天,傅相公你想想,普通人怎能預知日期?而且一點也沒有差錯,說是三更,便是三更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