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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一


  他一切借重師叔與師兄的意見,所有事情一如從前,平平安安地過了一年頭。

  這一年中,賀天儀始終悶悶不樂,甚而有時師弟來請教問題都顯出不耐之狀,當然陸羽都將這些情形看在眼裡,但一時也想不出如何解決之法。

  終於,賀天儀再也耐不住了。

  這一日,賀天儀將徒弟喚至密室竊竊私語,只聽賀天儀道:「驥兒,為師想往中原一走,你可願去麼?」

  齊驥恭聲答道:「徒兒自當隨侍恩師左右。」

  賀天儀皺眉思索不已,半晌才緩緩說道:「驥兒聽著,為師此去恐將永不返回,你若留此,陸師叔不致虧待于你,願去願留,但在你一念之間。」

  齊驥年紀雖小,卻甚精靈,一年來早已看出師父心中不滿之色,聞言說道:「陸師叔對徒兒時而不滿,徒兒不願留此,只——」

  齊驥略一沉吟,賀天儀道:「有什麼話但說不妨!」

  「只是師父此去不再回來,難道便空手而去麼?」

  賀天儀嗯了一聲,轉而言道:「那麼你準備好,今晚我們走!」

  這時夜色深沉,寺院之中萬籟俱寂,忽然右首藏經室牆角下竄起兩條人影,似乎是不願人知,行動之間隱秘異常。

  這兩人對寺中地形好似十分熟悉,登樓入室如入無人之境,倏而已入樓中。

  遠處似乎又黑影一閃,卻無人看得真切。

  過了大約盞茶時分,兩人又自房中閃出,年輕的一個背上多了一個包袱,只已他自欄杆上縱身一躍,在樓下屋角上微一借力已自到了地面,輕身功夫委實高明之至。

  年長的一個以布巾掩面,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年紀,他站在欄杆邊上,見另一人已然著地,也不見他作勢,便自淩虛而下,落地無聲,更可怕的是:他竟能緩緩地下降,若非親見,有誰會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驚人的輕功。

  朦朧中只見兩人微一點首,一前一後向院後奔去。

  禪宗寺院建築在半山之上,向後必須通過一帶樹林方能出得後山而去,地勢十分險要,若非門中人真還摸不清如何走法。

  卻說兩人走到林中,雙雙將面上布巾取下,只聽年輕的開口說道:「師父,我們現在往那兒去?」

  年長的道:「尚未一定,不過為師有意往江南一行。」

  他顧了一頓,又輕聲道:「驥兒,現在莫多言,趕緊先出得此林再說!」

  話聲未落,已自呼地問前掠去,那徒兒亦緊緊地在隨身後。

  方一出得林來,兩人不由驚得呆住了。

  只因林外一方大石上端端正正坐了一人,身著灰衣僧袍,卻背對著兩人而坐,只覺身形是如此之熟悉。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激動地一字一字道:「師兄,我在此候你多時了。」

  那兩人正是賀天儀與他徒兒齊驥,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竟會在此遇見禪宗!

  只見賀天儀臉上晴陰不定,胸口亦不斷起伏,似是在努力思索著什麼,但卻難以下定決心。

  過了半晌,他終於迫出口道:「陸羽,我在此實是難以立足,就算我心胸狹窄吧,望你看在昔日同門份上,放我師徒過去,他日必有所報。」

  禪宗見他如此說法,心想實已無法勸他回頭,口中卻仍說道:「你這一去,形同背叛師門,武林道上必無你容身之處,何況—一何況我禪宗數百年來從無門人如此棄絕而去,你將何以對我禪宗一門浩瀚之恩啊!」

  賀天儀長長歎了口氣,仍然搖了搖頭道:「陸師弟,並非我不顧師門之恩,實是—一實是—一」

  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出來,說穿了仍是自己心胸窄小,不滿師父傳位於師弟罷了。

  只見他猛一抬頭,似已下定決心道:「無論如何我今日非離此不可,只望你別再管這件事。」

  禪宗大師搖搖頭道:「貧僧再求師兄諒解我一番苦心。」

  賀天儀在西疆武林乃是跺跺腳可震動山河之人,那會如此一再低聲下氣相求於人,心中逐漸不耐,心中暗暗忖道:「看來今日難以善了,若想離去則非闖過這關不可,還是避免動手,出其不意一走了之。」

  心中一面轉念,卻回頭向驥兒使了一個眼色。

  突地他兩眼向禪宗身後猛盯,雙目之中精光四射,同時身形一側,呼的一聲飛向側方樹林之中。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身旁灰影后發先至,刷地一聲竟自擋在自己身前。

  賀天儀又驚又怒,但他一身功力亦已臻化境,看也不看呼地一個翻身,右拳斜沖而起,左掌直劈而出,口中叫道:「接招。」

  他右拳才出,內力尚未吐實,左掌又自打出,霎時一陣掌風拳影禪宗急忙斜近一步,大袖袍呼地飛起,雙掌當胸一立,只見一股內力封在身前。賀天儀感到雙掌一窒,直覺地瞭解他師弟的內力竟為世所罕見。

  禪宗大師此時叫道:「慢著—一」

  賀天儀呼地撤回雙掌,向後倒退兩步道:「什麼?」

  禪宗緩緩地道:「既然師兄去意已決,小弟也不便強留,但望師兄能將本門秘笈交還,由我帶回。」

  賀天儀冷冷道:「廢話少說,若是這一場拼鬥我賀天儀不敵,則任由你帶走秘笈,決心退出武林毫無反悔,但若僥倖獲勝又當如何?」

  禪宗大師此時亦不由怒道:「只怪我自作聰明,還道我們之間尚有一段同門之誼,既你立意如此,這段交情早已失去存在價值。賀天儀,你今日只要能闖過貧僧,天涯海角任由你去。」

  賀天儀此時深知這師弟功力深不可測,自己對他可說是毫無半分制勝把握,心中不由微感緊張。

  於是他長吸一口真氣,鬥然大吼一聲,雙拳猛搗而出,拳式一攻突收,同時開聲吐氣,右拳疾振而下。

  他深知師弟內力雄渾,必須以精湛招式將之逼住,於短時間內施奇襲之功,否則後果將不堪想像。

  於是只見他一招緊似一招,一連直沖五拳,身形逼到禪宗身前不到三尺之處,內力在掌緣迅速急發,嗚嗚銳響。

  鬥然之間只聽禪宗大師一聲大吼,雙拳揮動倏地向外一崩而出,化內力為外家硬功之功,這一式有若少林長拳中的基本招式,但似乎又有些不同,經禪宗猛力施出,威力之強,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這一下他盡是用出了十成真力,賀天儀只覺勁力襲體而生,面色鬥然一變,但卻一言不發,右足向後斜跨半步,雙拳急變為掌,順勢向後一納,不知何故,只聽帛帛之聲大作,那股外家強硬勁硬生生地被引偏一側,打在旁邊一株大樹之上,轟地一聲,大樹竟然齊根斷去。

  齊驥在一旁看師父與師叔大打出手,不禁為兩人的駭世神功驚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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