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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〇


  過了半晌,杜天林打破沉默道:「玲妹,我始終覺得你們一家人都透著一種無法猜測的神秘,先是你,年紀輕輕竟是一幫之主,武功又如此不得了,後來發覺雲兒乃是你親妹妹,而她天真爛漫,卻沒有一身如你一般的高強武藝,到了昨夜,令尊出現,一切一切俱都令我難以理解,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可肯坦誠相告麼」?

  杜天林心想此時只能以誠意來感動她,或許尚能引出結果,以她性格是萬不能拐彎抹角相會,故而老老實實開門見山地相問。

  賀玲聞言只輕輕地點了點頭,也不說話,但杜天林由她眼中可以看出似乎有著滿腔的委屈。

  杜天林心中一軟,想到雖說兩人俱都以誠相待,可是自已還是用了幾分心計,一時大為不忍,便要開口勸她別說了。

  杜天林方要開口,賀玲已自幽幽地道:「杜大哥,你知道我方才為什麼傷心麼?」

  杜天林想起方才她必是哀傷至極才斷弦擲琴,口中答道:「不知道,但想玲妹必然為此痛心欲絕,為兄真不該再引起玲妹傷心之事,不說也罷。」

  賀珍似乎沒有聽見他說的話,自顧自地說道:「一個人為了理想,艱辛奮鬥,到最後發覺竟為人欺騙,而欺騙自己的還是認識最久最可信賴的親友,杜大哥,我是一個女子,能不為此怨憤傷心麼?」

  於是當年的金蛇幫主,今日的弱女子—一賀玲在激動的情緒下,娓娓道出了二十年前一段武林秘史,也道出了江湖上恩恩怨怨,更說盡了人心之陰險與唯利是圖的本性……

  ▼第三十六章 金蛇幫之秘

  四十年前,中原武林正值低落之際,西域脈流之中卻屢現奇才,各家各派都培植了不少青年精英。

  那時禪宗門正領導著西域各派,除了飛龍寺似乎是舉世無爭而外,禪宗一脈儼然是西疆武林之主。

  當時禪宗第十六代掌門高僧,年齡已然百歲開外,終日閉關參禪,西域武林中人見到過他的人簡直寥若晨星,都知道他是神仙中人,武功之高更是無人敢予置論。

  老僧到了晚年,才收了兩名弟子,似是極具用意地,他自小便加以調教,從不願籍其他門人之手,因此禪宗門人都謂老僧必定要自二人中選一繼承之人。

  兩人之中,較年長的一個姓賀,一生嗜武,而對武學上領悟能力之高,實是百世僅見。

  年及弱冠之時,他已盡得老僧真傳,胸中武學已然十分深厚,一身功力也出奇地高強,加生性好動,經常在外走動,因此在西疆人人都曉得這樣一位武功高強的少年。

  另一位師弟,年紀較輕,但卻顯得一付老成之相,即對武學亦然,他總喜習穩健之學,因而同門之人總覺他的武功要比師兄差得很多。

  奇怪的是,他對佛理深感興趣,練武之暇,他會自動找師討教佛學,老僧亦常贊他是具有慧根之人。

  師兄外出往往連月不歸,師弟卻寸步未離寺院,漸漸地,師弟在內力與武學修為上早已高出師兄不少,而師兄卻渾然不知,師弟因為天性純樸,從來沒有和師兄發生過絲毫爭執,所以師兄始終對這師弟瞧不上眼,自信將來繼承禪宗一脈者非我莫屬。

  匆匆又是十個年頭過去了,兩人依然故我,只是對武學上過人的天份硬生生地帶著他們一步一步跨向武學極頂。

  賀師兄已是三十開外的人了,他收了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做徒弟,這徒弟名叫齊驥,聰明伶俐,極得師父歡心,便是老僧亦有時被他逗得高興起來,破格指點幾招。

  齊驥與他師父個性極其相像,武學也喜走偏奇路子,年紀輕輕已練就一身武功,尤喜善使一對飛鈸,叫師父的一條烏鞭,堪稱禪宗門雙絕。

  就在這時候,一切事情忽然接二連三的發生,整個影響了禪宗一門及西疆武林!

  有一日,老僧將兩個徒弟招到廳中。

  兩人垂立跟前,一言下發,不知師父有甚麼話要說,只覺有點異乎尋常的氣氛。

  老僧將兩人仔細端詳了一陣,忽然長歎一聲,低下頭來再不言不語,似乎在決定一件非常重大的事。

  過了好半晌,老僧才開口道:「儀兒,你近來自覺功力已達何等境地?」

  原來那師兄名叫賀天儀,只見他恭聲答道:「稟告師父,徒兒苦練本門武學已有二十年五載,總覺對本門秘學尚未窺全貌,尤以內力修為方面似乎仍有許多疑處,故而始未能達到歸真反璞之境。」

  老僧點點頭道:「你生性好動,故而在根基上要比羽兒弱些,但你自小伶俐聰慧,對武功招式一點便透,這又是你的長處,望你好自為之,平時刻意思靜,對你會大有幫助。」

  賀天儀點頭稱是,老僧又問年輕的一個道:「羽兒,你呢?」

  羽兒姓陸,自小便無父母,有一次老僧雲遊中原,見他根骨超人,乃將之收在身邊對他異常疼愛。陸羽這時亦答道:「羽兒素來對武功不十分感覺興趣,只是對能強身益體的打坐功夫始終不曾鬆懈,近來更覺體氣愈暢,心境亦自然跟著寧靜無比。」

  他頓了一頓,看師父似乎仍在傾聽,於是大膽就道:「稟告師父,羽兒研究本門佛理已然甚久,直到最近方始發現道理之中,似乎與師父自授功夫竟然暗合,難道其中真有些道理麼?」

  老僧聽到此處,面上陡現驚喜之色,急急問道:「羽兒,你這……這是真的麼?」

  陸羽點了點頭,道:「徒兒尚未窺門徑,只是略有所感罷了。」

  老僧呵呵一笑,道:「便是師父我也是五、六年前才略知其中奧妙啊!羽兒,你真是生具慧根。」

  接著他又籲了口氣,道:「儀兒,羽兒,你們可知當年達摩一葦東渡,乃是我們祖師,他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便是自佛學之中領悟到的,再加上他運心獨創,著有一部『達摩真謎解』,相傳後來傳入中原,故而中原武學一度駕淩我西方之上,這部書共分劍、拳、內功三笈,及是學武之人夢寐難求的寶典。」

  「羽兒,這部寶典可能已失去蹤跡,可是只要你潛心研究,很可能會再度光耀我禪宗一門,發揚西疆武學!」

  老僧說到這裡,似是極含深意地望著兩人。

  「達摩真謎解,達摩真謎解……」

  而陸羽聽見師父話後不住點頭稱是,心中暗自忖道:「陸羽啊!自今而後,你的責任可更大了啊!」

  老僧見兩人各自思索不已,隔了一會兒,他面上微微現過一絲悲愴之色,喚兩人道:「儀兒聽著,為師今年已自百有十九了,不久自當歸依我佛……」

  兩人抬頭仰望師父面有悲色,急忙上前一步跪下道:「師父,你—一」

  「唉—一」

  老僧長歎了一口氣,道:「為你兩人,為師乃不免著相,快快莫再如此!」

  說罷,大袖一揮,兩人身不由己地被一陣無可抗拒的力量,柔和地托了起來。

  老僧接著說道:「人生難免一別,生即如死,死亦如生,為師對身後一切都有安排,已製成一個錦囊交給你師叔,到時你二人可同往拆閱,現在你們走罷!」

  兩人自小便有老僧撫養長大,慈恩勝似師恩,聞言眼角俱現淚光,但見老僧已然闔眼入定,只得輕輕含淚退出。

  誰都沒有聽見老僧嘴中喃喃說道:「天數,天數,誰也沒法挽回這一場浩劫!」

  到了第十天上午,老僧果然圓寂升天,安祥地留下軀殼走了。

  令人驚奇的是,他竟令陸羽繼承他為第十七代禪宗一門之主!

  陸羽本人從未想到,這時心中只感到萬分惶恐與不安!

  師兄賀天儀對於師父所作決定也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表面自是極力讚揚師父明智之擇,但內心深處卻老大不自在。

  一般門人對老僧的決定,不曾有任何意見,並且是絕對的服從。

  由師叔主持儀式後,陸羽正式接掌了禪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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