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金刀亭 | 上頁 下頁
一三五


  老僧忽然歎一口氣道:「廿年不見,中原人事全非,老衲一路東來,心中好不感歎。」

  那灰衣人忽也是一聲長歎:「心結難開,佛法不悟,這許多年來你的功夫可沒有放下半分……」

  老僧似乎忽然被激起了滿腔豪氣,仰天大笑道:「好說好說,你這一身輕功,也已到了前無古人之境了。」

  正自說話之間,突然木門處無聲無息地又閃入—人,杜天林正好一眼看見,只見那人一身青袍,面覆青巾,杜天林一看之下.只覺心中一陣狂跳,幾乎忍不住脫口喊出,正是自己曾經見過一面的金蛇幫主!

  那青衣人目光一掠,看見杜天林及手中抱著的賀雲,雖是面上覆有布巾,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杜天林仍可察覺他似乎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目光一停,然後才緩緩移開。

  急切間杜天林也想不出其中原因為何,但見那青衣人回過身來,指著灰衣人的背影,冷冷說道:「我追你五日五夜,灰衣狼骨、蓋世金刀,你便是那為首的一位吧!」

  杜天林霎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灰衣狼骨,原來此人便是名冠天下三大奇人之首。

  那灰衣人仍是背向門外,口中冷冷一笑道:「閣下苦追老朽五日五夜,究竟為何事此刻總可說明一番了。」

  金蛇幫主冷笑一聲,這時他目光側注過來,望著禪宗及身邊兩個弟子,仍舊用冰冷的口氣一字一字地說道:「這位大師恕在下眼拙不知法號如何稱呼?」

  禪宗微一合什,沉聲答道:「老僧悟性,施主既在以巾覆面,想必有難言之隱,老僧不請教尊姓大名了。」

  他這幾句話說得堂堂正正,入情入理,金蛇幫主一再多說,他似乎並未聽過這「悟性」之名,是以默然不語。

  室中原來是禪宗與灰衣人之間的衝突,這時插入金蛇幫主,形勢登時複雜起來,三人一時都僵在當場,一片寂靜無言。

  金蛇幫主的目光緩緩自禪宗面上移向灰衣人的背影,然後停留在杜天林的臉上。

  杜天林只覺他那兩道目光之中充滿了冷漠自尊,仿佛極為瞧不起人的模樣。

  這時杜天林再度發現那金蛇幫主的目光深深地注視著自己扶持著的賀雲。

  賀雲中了禪宗「迷」字訣惑心之術,此刻仍是昏迷不醒,金蛇幫主看了一會,似乎正在思索一事而考慮不下,杜天林心中思念一閃,暗自忖道:「難不成這金蛇幫主竟識得賀兄弟?」

  他這個思念猶自未減,金蛇幫主已然一步步走上前來對杜天林說道:「喂,你究竟是什麼人?」

  杜天林微微一怔,他料不到金蛇幫主竟會主動找上自己詢問,但一見他滿懷輕蔑之心,便不由有些不快,還算他為人謹慎,只念及借機打探金蛇幫主與賀雲的關係,是以抑住心中不服之念,微微頷首道:「區區姓杜,草字天林。」

  金蛇幫主嗯了一聲,伸手指著賀雲,口中冷冷說道:「你與這人是何關係?」

  口氣中甚為冷漠,但杜天林心中已動疑念,這時便留意到金蛇幫主目光之中流露山些許焦急之色。

  杜天林心中暗動,口中故意答道:「閣下何作此問?難道閣下與區區同伴相識不成?」

  青衣人微微—頓,似在心中略作考慮,然後才冷冷地道:「你說得不錯。」

  杜天林啊了一聲,想不到賀雲竟與這神秘無比的金蛇幫主有所關連,這倒是大出乎自己意料之外,難怪她每提及金蛇幫主時總是面色猶疑。他心中思念閃動,口中卻緩緩答道:「區區與這位一一這位兄弟結交不久,今日乃是一同路經此地,卻不料糊糊塗塗動起手來……」

  他仍稱賀雲為「兄弟」,即表明自己並未得知她為女子身份,青衣人見他說了一半語音停頓下來,冷冷哼了一聲道:「不料動起手來,你這位『兄弟』便遭人所傷是麼?」

  杜天林見他口氣越說越狂,心中火氣大盛,幾乎忍不住便待出口不遜,但總算勉強忍住沒有說出,只是不理不睬。

  那金蛇幫主也不管他對答與否,又是一聲冷笑道:「在這裡幾個人,那一個出手傷了這位『兄弟』,姓杜的你給我指來出來」

  他在一旁說話,同時目光四下移動,狂傲之態雖不能由他露出青巾的部分面孔上看出,但已在無形之中自言自語目光內流露無遺。

  那禪宗高僧忽然喧了一聲佛號,沉聲說道:「這位施主言重了。」

  金蛇幫主呼地轉過身來,冷冷地說:「大師有何見教麼?」

  禪宗雙目一垂道:「須知言語出口收之不回,施主倒要留神了。」

  金蛇幫主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想不透為何這老和尚會突然對自己發起脾氣來了,轉目一望那老僧身後兩個年青人其一面上露出傷痛之色,登時醒悟出定必是這老僧一方與賀雲動手相搏。

  他雙目一閃,峻聲道:「原來這小朋友是傷在大師手中……」

  禪宗合什搖首道:「施主此言差矣,老僧年近就木,豈會對這等小友妄動手腳?」

  金蛇幫主哼了一聲,望望禪宗身後的「平江」以及受傷的六弟,緩緩走至杜天林身邊,一把抓住賀雲的手臂。

  杜天林心知他是意欲偵查賀雲傷勢輕重,便未多言,金蛇幫主探索了一陣,目光中逐漸流露出疑惑之色。

  杜天林暗忖道:「這賀兄弟乃是傷在禪宗門的惑心術之下,可能體內氣派並未顯出有內傷的跡象,是以這金蛇幫主一時摸之不透了。」

  他思慮正確,金蛇幫主緩緩側過頭來,望著那禪宗說道:「這兩位年青人可是與大師一路的麼?」

  禪宗只是頷首不語,金蛇幫主望著他好一會,忽然想將起來,大吼道:「惑心攝魂傷人于神,原來是西方禪宗駕臨中原了。」

  禪宗低低喧了一聲佛號道:「慚愧得很,多年不入中原,這『攝魂惑心』之名猶自不曾消減……」

  金蛇幫主更是自視再高再狂,面對天下寺門禪宗高僧,他也不由得驚震不已,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目光自老和尚移向「平江」,最後停在那受傷未醒的「六弟」臉上,一望心中有數,暗自忖道:「原來這人傷在『白骨粉』之下,想是雙方動手之際,他們施出禪宗惑心術。那姓杜的小夥子竟會與賀雲走在一起,照模樣已是相當熟稔,這倒是值得利用利用……」

  他心中思念一閃即過,口中冷冷一笑道:「久聞禪宗惑心之術,傷人於無形,這位小朋友什麼地方開罪了禪宗值得以此等功夫加之於身?」

  「平江」忍不住金蛇幫主一再狂妄的口氣,自禪宗身後上前一步,冷冷說道:「在下雖久住西方,但素聞中原武林光明正大,卻未料到這個姓賀的朋友動手第一照面便以毒粉下手毒倒在下六弟,而且毒性深重,從所未見,在下情急之下施出本門心法,只怪他真功夫硬東西有限得很,才只一招便心神昏惑……」

  金蛇幫主聽得只覺怒火狂燒,大吼道:「住口—一」

  平江冷笑不絕,一臉都是不服之色,金蛇幫主一言不發,猛可迎面吸了一口真氣,左手緩擺起來。

  平江見他已放出架式預備動手,他可絲毫也不在乎,索性上前兩步,右手橫立當胸,側目望了禪宗高僧一眼,只見禪宗面上並無阻止之色,更是戰志高揚。

  杜天林眼見情勢一觸即發,心中大為焦急。只因他見過青衣人金蛇幫主的功夫,委實高深難測,這平江功力雖自不俗,但較之金蛇幫主仍有一段距離。

  想是那禪宗老僧也不知這金蛇幫主的身份來歷,知道以平江的功夫試試對方的深淺絕無惡果,杜天林見金蛇幫主左手微微向外一擺,雙目中寒光四射,心中大急,知道他立將驟下重手,則平江便當立陷危境,是以忍不住大吼道:「留神……」

  可惜他話聲未落,金蛇幫主的左掌已然無聲無息地緩緩一推而出。

  平江耳中聽見杜天林吼叫之聲,知道杜天林看不起自己,他生性也甚自傲,口中冷笑一聲,右手猛可一圈,左掌斜隨而上,準備圈斜對方掌勢,左掌立下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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