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沉沙谷 | 上頁 下頁
六九


  因為此地有天然的流沙,它能吞噬一切,不論善良或邪惡。也就是可以解釋為何竟無遺跡可尋的真因。

  三個多月前,他首次發現了這地方,但一個突然出現的怪人,妨礙了他進一步的探討。

  在匆忙中,他認出了此人依稀的當年的「人屠」任厲;他至少在目前不願意和五雄朝相,因此,他主動地讓開了,這大違于當年不可一世的青木道長之道,但卻能充分代表了今日與世無爭的青木道長,十多年來,他因重傷而失去的武功,復原得極慢,但意外地,他的涵養深進了,他已不是當年他師父鳩夷子口中所言的那個只能練武的小道士,而是一個年已古稀的老道長!

  他邊想邊走,又趕了十多裡路。這時,天色已暗,廣大的漠野中更增加了幾分淒涼的情氛。

  他這次來到塞北,已是第八次。以往他頂多每年來一次,但今年可不,因為他自認為已掌握塞北大戰之謎的第一鎖匙——沉沙谷。

  迎面吹來一陣初秋的晚風,卻燥熱得刺人,但青木道長被那混雜在秋風中的聲息所吸引住了,那是百多個會武人呼吸的聲音。

  這百多個行家大約在三裡開外處,他們的集會顯然與武林眼前的局面有關,而且,他們似乎在等候某些人,因為他們只是無聲地靜候著。

  青木道長躊躇了,他應不應該過間這件事呢?但正在這時,背後二裡多處傳來一陣馬車趕路的聲音,從那馬兒神定氣昂的鼻氣聲可知,這是匹寶馬,而相關地也可知道,這馬兒的主人也不是個尋常的人。

  青木道長迅速地前後思考了一下,自言自語他說:「這人可能便是前面那些人所等候的領袖人物。」

  他縱步起身,施開驚駭天下的全真武功,也放步往那百多人處奔去,而那寶馬的腳程顯然還不如他,因為它的聲音已漸不可聞了。

  待到近頭,青木道長放眼一瞧,那百多人大約是在道旁的一叢樹林裡,他忙一伏身,躥到那路旁的一棵大樹上,以林中這百多個成名的人物,竟沒有一人發現他的身形,也難怪人屠任厲在沉沙谷旁要一見驚心了。

  不多久,那馬車也趕到林邊,這林中早已走出一人,高聲道:「敢問可是合字上的朋友,在何處安身立櫃。」

  那車門開處,走下一個老者,沉聲道:「老夫安複言。」

  其聲渾然,蒼勁而有力。

  那人忙躬身道:「在下翻天鷂吳仁參見安老當家。」

  又高聲向林中諸人道:「安老當家到啦!」

  眾人一聲歡呼,由那吳仁領路,安複言步入林中的廣場,與之

  見禮過了。青木道長聽那些人報的萬兒,差不多陝甘兩省黑白二道的高手都到齊了,心中暗暗納罕,可不知這江湖上輕易不召開的武林大會,竟為何要在這兒緊急舉行?而又如此秘密,便連自己在一路上都沒聽說到任何消息。

  再說一頓熙攘之後,有一勁裝老漢站起道:「今日我陝甘道上的朋友們在此相聚,由不才程景人發起,全為的是新近橫行的蛇形令主。」

  眾人聽那程景人說過之後,又是一陣子交頭接耳,那「八寶金刀」忙擊掌道:「諸位少安毋躁,還是請安老當家的說幾句話。」

  大容聽得是要請隴西大豪說話,便暫態鴉雀無聲。

  隴西大豪安氏父子本坐在程景人的身邊。

  安複言也不起身,徐徐道:「蛇形令主已在陝甘兩省作下了四起滅門血案,在座諸位,可有什麼想法,值得大家參考的沒有?」

  在座中人,就那四名被害的老武師,非親即故,或是門生晚輩,都悲憤地說道:「血債血報,尚請安老當家吩咐下來,我陝甘道上的朋友絕不敢有二言!」

  安複言點點頭,抹抹長須道:「現今八大宗派,都已派出高手追查此事,旁的不說,我陝甘道上忝為地主,而各受害者又都是線上的朋友,豈能不稍加表示。」

  眾人都紛紛喊對。

  隴西大豪正顏道:「幸好現下已查出,那蛇形令主便是天全教的總瓢把子,便不虞他逃到哪兒去,想那天全教初起之時,也沒什麼劣跡,現在教徒,半系盲從,半系脅從,為讓他們能及時悔悟,現下定明年立春為期,我陝甘道上的朋友們,屆時和他作個總清算。」

  眾人紛紛點頭,允諾下來。

  安複言又道:「屆時,當另通知北五省的總瓢把子追雲劍客侯大俠,和八大宗派的掌門人,並請伏波堡能人從旁協助,務必一舉直搗隴南天全教的總舵。」

  眾人歡呼不已,不料在青木道長對面,也就是安複言身後不遠的林子裡,冷冷地傳來一聲嫋笑道:「哼!就許你陝甘道上的朋友們報仇,難道別人就不准復仇不成?」

  其聲可裂木石。

  眾人大驚,安公子聽得仔細,脫口而出道:「蛇形令主!」

  「八寶金刀」程景人一探身便飛上了樹梢,但見林子裡一片漆黑,又哪有蛇形令主的影子。

  眾人不料蛇形令主功力如此之高,一陣慌亂之後,都看向隴西大豪安複言,他知道眾人心意,雙眉高揚,兩目怒張道:「多行不義,必遭自斃,武林中還有正義二字,我安複言第一個向蛇形會主宣戰,誓與他勢不兩立!」

  他這幾句大義凜然,理直氣壯的話,使得眾人方才那股憂懼一掃而空;青木道長心中暗道:「自反不縮,雖萬人吾亦敢敵!」

  便悄然飄身而退了。

  三天之後,在綏遠省監池的地方,又發生了震驚武林的大事。

  監他又稱花馬池,正在長城腳下,已是漢蒙雜居的地方,來往客販,有如雲集,也是個發達的城鎮。

  塞上民風強悍,碰到不好的年頭,盜寇四起,花馬池既是行商的中心,所以鏢行的業務也十分興旺。

  城中執鏢行牛耳的是鎮遠鏢局,老鏢頭雷鎮遠綽號寶馬銀槍,成名已有四十多年,經歷過多少風浪,除了在嶗山大戰伏波門下之戰外,還沒掛過一絲彩,武林中誰不欽仰,現下早已退休,做著太爺了。

  不料這天早上竟被人發覺,寶馬銀槍雷鎮遠一家十六口,竟在一夜中死得乾乾淨淨。

  只因雷老鏢頭早已絕意江湖,所以,住在城外的別莊裡,每逢朔望,下輩子孫在外的,都要集中到這別在未探望他,而哪料到竟因此被一網打盡。

  這連警告都不事先提出的兇手是誰?他是——

  蛇形令主!

  不錯,正是那天下武林欲食其肉,寢其皮的公敵——蛇形令主!

  若非他狂妄地在雷家別莊大堂的牆壁上,用被害者的鮮血寫上了「蛇形令主」四個大字,並插上了使武林談虎色變的「蛇形令箭」,那麼四川唐家就會蒙上不白之冤,因為這十六人全是被唐家所特有的暗器所殺,這暗器是「毒蜂蛛」,一種沾上一滴便使人致命的凶毒暗器。

  寶馬銀槍被害的消息,傳的比雷電還迅速,不多天后,南北武林中人,都知道蛇形令主又幹下了一件孽事。

  當然,在路上的青木道長也知悉了,他那輕易不起波瀾的心海中浮起一種奇特的感覺。

  江湖中人相互仇殺,本是司空見慣的事,但這蛇形令主可做得太絕,因為他不動手則已,否則必是劍劍誅絕,絕不留下一絲後患。

  同時他所找的對象,幾乎千篇一律地是年近古稀的老武師,他們多半早已退休,封刀歸隱。這已被害的十四個前輩人物,雖有享名五十年以上的,但就青木道長看來,武功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可是沒一個不是俠義中人,這也就是為何天下武林要代他們復仇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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