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陽雲飛 > 冰劍寒情 | 上頁 下頁
六七


  俊卿不由竦然一驚,這鄭虎盤弄一把劈斧,在江南上縱橫無敵,俊卿雖是家居,也聽得甚熟,問道:「他怎麼也到泰山來了?」

  知非道:「日觀峰訂盟一會,天下注目,宵小窺伺倒也不足為奇,怪的只是綠林在大戰之前,忽然派出如此之多的高手暗施偷襲,所傷的人又都是年青的弟子,對雙方拼鬥的實力並不影響,用意何在,實非貧尼所能妄測。」

  俊卿輕輕嘆息道:「死傷方才出道的年青兄弟,容易得手,又無危險,然而性命是一樣的,仇恨一結,便難以和解,也是一樣的。」

  眾人親眼送方才傷者入莊,再想到以前所受的傷亡,心中都極為憤恨。

  俊卿嘆息道:「有這許多血仇結下,各位同道遇上綠林人物,也不會客氣吧。」

  崆峒鐵指頭陀的師弟癩頭陀道:「那自然!我這一路來,踏平了三座綠林的山寨,臨走還送他們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這癩頭陀,並不是出家人,只因為長年一頭癩皮,他練武兵刃又是用行者棒,所以大家都叫他癩頭陀,久而久之他的真姓名連他自己也不再提起。

  俊卿聽了皺眉,卻不能說他不對,江湖上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派中既然有人受了損傷,做這些事情,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俊卿相到在水月庵第一次看見殺人,心中暗怪無塵的狠辣,若於這癲頭陀一比,又覺得無塵手下是極有分寸的了。

  此時傷者早已全部走進莊雲去,站在身邊的一共七人,站在癩頭陀身旁的還有三人,那是五台派瘦彌陀,陰山派的慶如龍和形意門的余道南。

  俊卿也依次問了傷亡,約略估計加上終南的傷亡,人數已經有七、八十人之多,未在的峨眉、少林、青城和點蒼還不在內。

  俊卿皺著眉頭,也盤算不出什麼妙計,歎道:「我們先進去照料傷者,看看情形如何。」

  眾人本來就是照料傷者來的,齊都躬身應允,隨了俊卿入莊,醫仙與野叟田莫野等終南長老住在一處,別院旁居,極其幽靜,月亮門上橫額寫著松鶴瑕齡,終南弟子都稱著松鶴園,留給門戶中的各位長老作憩息之用,那是實至名歸了。

  蒼松野鵑,滿園都是,俊卿直向遠遠的茅舍走去,受傷人眾,一大半都息在門外。

  醫仙見他來了,吩咐道:「這些人傷勢都不甚重,你來照料吧,我與安兒照料裡面的。」

  傷藥包紮各物已經預備齊全,這些事情他自小耳濡目染看熟了的,雖然聞到血腥氣有一點皺眉,想到這些人都是自己的屬下,他們受傷自己能盡一點力,也勉強可以補過,所以專心去做。

  武林人物,身上都準備著刀傷藥,既然來找醫仙,雖說是「都不甚重」,也只是無性命殘廢之慮而已,血污狼籍,也極費時間,所以一直忙到很晚才停。

  俊卿送走了傷患,與梅子豪訂約之事也說於飛霜等人聽了,叮囑他們請掌門人前來一會,他是想盡一夜之思,想清楚究竟是如何應付。

  晚間吃飯,莊中的菜肴準備得極是豐富,慈心仙子見醫仙與俊卿都抑鬱不樂,笑道:「假使今天父親也在這裡,就與我歸寧梅林小築之時孰—式一樣了。」

  醫仙舉著酒杯,撚須沉吟,道:「只好怕景不長吧,我一到這裡之後,受傷之人,至今絡繹不絕,雙方的死傷互見,仇是越結越深,俊兒現在做了盟主,可有什麼好主意嗎?」

  俊卿起身應道:「狄老師……」

  醫仙狄夢放揮手道:「坐下,坐下,家常說話不要拘禮。」

  俊卿坐下說道:「我今天起身,正想各處走走去散散心,出莊就碰見大批傷患前來就醫,我問了一下,傷亡加在一起,總一兩百人,仇是解不開了,雙方的好手受的影響甚少,所以實力如舊,讓誰不拼命都不行。」

  醫仙微微點頭,他來得早,這種情形,知道得比俊卿還清楚,俊卿續道:「我便是肯將兩道隱秘誤會之處說出,恐怕也未必有用,再講……」

  他說時看了慈心仙子吳安潔一眼,安潔沒有正式搖頭,只有耳下的明珠耳環映了燈光微微幌動,俊卿知道是不要他說關於白石道長的事情,心想:「醫仙狄老師既是長老,便是那等第七代掌門人的師弟,當年敲九連環時一定在場的,掌門師兄突然羞憤自裁,一定是他心中的隱痛,還是不提為是。」

  所以接下去說道:「白道豪雄尋綠林的晦氣,可以說是他激於義憤忍不住動手,也可以認為他故意替兩道尋仇結怨,讓兩道凶仇消解不了,反過來綠林也是一樣,俊兒現在就是想不出來,如何才能辯別得出真正的敵友。」

  醫仙道:「忠奸自現,一個人作為是不能久遠的。」

  安潔急道:「師父,可是雙方血拼就在目前呀。」

  醫仙點頭道:「我知道,俊兒既然如此說,或許已經自有主張了,聽你夫婿說完再講吧。」

  安潔回眸去看俊卿,俊卿道:「俊兒本來是想將雙方的約會時間盡可能的推遠,他方也許在關外的白頭峰頂,這樣一來,時間一久,別人的陰謀或許會敗露,二則地方險峻異常,嚴寒酷冷,可以使人無法前去,人去得少了,傷亡自然會少一點。」

  安潔道:「照今天的情形來著,雙方拼鬥的約會訂得越遠,互相殘殺不已,傷亡越重啊。」

  俊卿道:「是的。」

  醫仙問道:「你師父天殺星秦天縱既然出世,他現在大概在什麼地方?」

  俊卿道:「師父當年遭人暗算,先父母也隨之遇害,他自離杭州以後,追索仇蹤,禁宮內宛,綠林山寨,以及一方大豪的家宅,幾乎無處不去,他記得暗算他的高手之中,呼喝叫駡之時,北方的口音甚重,所以一直在北五省盤桓,現在得了一點線索,或許追蹤出關了也說不定。」

  醫仙撫然道:「這樣一來只怕是難以尋覓他的下落。」

  俊卿道:「是的,師父他講:『世界上哪天不死人呢,他們要互相拼命,便由他們拼去。』他還有自己的恩怨與俊兒父母的血海深仇在身,恐怕便是找到了他也不肯出手相助。」

  天殺星傷人極眾,他的凶名也籍甚,若肯出面為雙方調停,誰也非買帳不可,否則將他惹翻了臉,那就真正是災情慘重了。

  醫仙若想出這個法子,乃是不得已之中的不得已,被俊卿一講,也只得息念。

  安潔道:「我不管,俊卿你既然做了盟主,一定要贏這一場,將來讓我們孩兒也可以誇耀誇耀,他爹的英雄事蹟,你從來頑皮搗蛋從來不輸的,不能越大越不成材。」

  醫仙笑道:「唉,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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