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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美兒急急伸手攔住,嫩臉微紅,道:「白大哥,你別起來,我只說幾句話就走。」

  俊卿被她手勢所阻,依言緩緩趟下,美兒沉吟低聲道:「我聽小師叔告訴師父,講你中了梅子豪的『一丈青』,受毒可重嗎?」

  俊卿緩緩搖頭,道:「『一丈青』只射在外面青衫上,醫仙狄老師發覺得早,我一點毒也未沾,你只是來問我這一件事情嗎?」

  美兒看他一眼不語,半晌道:「你自然應該知道不是為這一件事情。」

  稍停續道:「你生的病好了嗎?」

  俊卿緩緩點頭,心內微有一絲疑惑仔細打量美兒時,見她玉容略有一分清減,輕輕問道:「美兒妹妹,我的小病不要緊,我可以問你有什麼心事麼?」

  美兒使著氣道:「我有什麼心事,用不著你管。」

  俊卿想了一會,道:「我六歲的時候,有天在街上頑皮,差點被突然而來的奔馬撞死,被安姊縱身一把抱在懷內,將我救出,我當時年幼無知,不知急沖而過的奔馬有什麼可怕,只覺在安姊懷內,又溫馨,又依戀,從那一天起便私心羨望,唯願安姊能終身伴著我就好了,後來安姊心軟,就許嫁於我。」

  他見美兒不語,又道:「我玄功未成之時,身具六陰脈相,時時有朝生暮死的感覺,所以任性放縱一點,因此成了習慣,脾氣至今難改,美兒妹妹,冒犯于你,我不是有心的。」

  美兒氣道:「誰和你說這個。」

  她說時漸漸放平和聲音,鄭重道:「我是來告訴你,我不跟你這頑童一般見識,和你生氣。」

  她說完回身便走,出門時用勁一摔門簾,門簾蕩得高高的,半晌才掉下來,俊卿被她這樣氣虎虎的一走,倒將心中的鬱悶,忘得乾乾淨淨,睡意不知何處去了,振衣而起,盥沐而出。

  他住了養病的別院,有千竿修篁,四季常綠,所以就叫青竹園,這集賢山莊占地極廣,青竹園坐落在後,他由裡向外走,穿過一進進的院落,大家見了他都稱他做白大俠,俊卿現在心境很好,也點首作揖,大哥兄弟的瞎叫。

  俊卿穿出莊門又覺無處可去,安潔、若馨等終南女弟子的會晤之處,自己不便去,男弟子處,小一輩的太恭敬了,長一輩的又談不投機,他心中想不定,便背著手踱起方步來。

  忽聽旁邊的終南弟子驚噫道:「咦,山下怎麼這麼多帶刀帶劍的人?」

  俊卿凝神向下看去,果見沿著峻陡的山路,成一條線直向集賢山莊而來,他的目力遠勝其餘之人,只見人中頗多傷患,醫仙住在集賢山莊,求醫之人絡繹不絕,那也不足為奇,可是在同一時間之內,有如此之多的傷病之人,卻令他心中不解。

  終南弟除了人內通報之外,已有了數人迎了下去,上山的人走得甚快,頃刻已走近莊前,俊卿也走上前去,不想第一人竟是愁眉苦臉的飛霜子。

  俊卿看了他的苦臉問道:「飛霜真人,出了什麼事了?」

  飛霜子深深稽首慘淒淒的道:「大俠榮任盟主之位,領袖天下,小道飛霜無論如何不敢當此稱呼。」

  俊卿聽了笑而不言,飛霜續道:「這都是昨天掌門之會時,各派在路上受傷的弟子。」

  這時大隊人群已經絡續經過他們身側走向莊內,受傷的除昏迷不醒之人,都恭敬恭敬稱呼一聲「白大俠」方才過去,那沒有受傷只是伴送同伴的,更是禮數絲毫不缺,通名報姓,以參見本門掌門尊長之禮拜見。

  他們如此恭敬,令俊卿又是高興,又是難堪,他既是盟主,這些人受傷,便可以說是他籌畫禦敵失策之故,他們出惡言詈語還好一點,這樣子無言忍痛而過,俊卿卻覺得比打他還難過。

  武當派的人走過之後,接著昆侖派的,為首之人見飛霜子站在俊卿身旁,行禮之後也站了下來,立在飛霜子的身邊,似有聽候差遣的意思。

  俊卿沉思半晌,問道:「負傷之外,還有其他的損失麼?」

  飛霜子道:「武當弟子,北上一路都是貧道接應的,除去飛雲大師兄回山去邀請的門中長老,因路途遙遠,遲遲未來之外,結盟之日是赴會最後一天的限期,貧道遂和沿途負責連絡的一批武當門下結伴兼程趕來,途中遇上太行山的星牛精凶。」

  俊卿聽了他講了半天,始終沒有談到,是不是有因傷致死的同門,只得直言詢問道:「除傷之外,可有當場不治的麼?」

  飛霜子歎氣,舉起一雙手來,俊卿看了便知武當弟子又死了五人之多,心中極為難過。歎道:「令師無塵真人可曾知悉?」

  飛霜的臉越來越苦,低聲道:「這是奉掌門之命,前來拜請醫仙狄老前輩救治傷者的,傷的不論,那死者的五條性命,掌門尊人沒有降罰於我,只將別發的玉簪拿去親自刻了那五人的名號在上面還我。」

  他說著將玉簪取下交給俊卿,俊卿見上面果然有五個人的名字,無塵的意思,不言而喻,使人明白之後,脊樑骨上直冒冷氣。

  一個人的頭上頂了五條性命的罪過,真是活一天,多一天罪孽。

  飛霜子將玉簪取回插好,低聲道:「這是掌門師的恩典,肯容貧道在措置乖繆,抵罪領死之前,先設法替死去的師侄們報仇雪恨。」

  這武當派的傾派之仇是俊卿昨天就盟主之時,親口答應無塵的諾言,現在又加上這一筆血仇,雖然是刻在飛霜子的玉簪之上,也等於刻在俊卿的心上一樣。

  站在武當飛霜子身旁的是昆侖派的矮昆侖祁昴武,俊卿沉吟半晌道:「祁大俠,昆侖派連這一回的傷亡在內,前後一起是多少?」

  俊卿現在是一盟之主,他的女婿或是兒媳將要立為下一代的昆侖派的掌門人,這祁昴武雖然輩份甚高,是掌門人的師弟,仍是恭恭敬敬的道:「傷的有十三人,死的四人,傷的除了七煞劍李豪師兄之外,其餘都是師侄們。」

  俊卿蹙著眉,道:「傷亡不輕,不過高手未傷,拼鬥的實力不致受損吧?」

  這矮昆侖祁昴武,人雖然矮,然而深眉虯髯,看來極其威猛,並無絲毫蝟瑣之像,答道:「昆侖至寶已由大俠慨允賜還,這一點點傷亡,算得了什麼,盟主白大俠有命,敬請吩咐便是。」

  俊卿緩緩點頭,又向站在祁昴武身旁的,華山派神尼優曇大師的首座弟子知非道:「知非大師,華山的傷亡如何?」

  知非大師合什道:「師父一生謹慎,從來與人少啟爭端,只有昨天赴會之時,由貧尼督率同門,師弟許霸、許雄于山下樵夫爭執,不動手吃了大虧,還幸救援的快,終算保全了性命,現在請醫仙狄大俠救治,阿彌陀佛,唯願天佑善人吧。」

  俊卿微微有點疑惑,問道:「樵夫可是綠林大豪改裝的?」

  知非沉吟頃刻答道:「自掌門師尊接掌華山,華山派從來少於別人結怨,然而並不是畏事膽小,此仇此恨是要自己來清結,絕不假手外人,既是盟主賜問,貧尼也只得直陳,那樵夫是惡樵鄭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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