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震八方(25)_倪匡

二五

　　這一縮，還縮得十分狼狽，連得雙頭老怪的身子，也向後欠了一欠。

　　七指勾魂見了這等情形，心中不禁暗喜，心忖右邊那頭如此怕事，我只要專攻他右邊，左邊縱有通天本領，也是使展不出，豈非妙絕？

　　七指勾魂一想及此，連忙踏前進身，準備再向前攻去。

　　卻不料他這裡才踏出了一步，雙頭老怪的左手突然揚了起來，一掌向七指勾魂拍到。

　　雙頭老怪的身子右側，非但沒有給以對方可乘之機，而且還變成了配合得十分之巧妙。那一掌，幾乎擊到了七指勾魂的背後。

　　七指勾魂大吃一驚，身形突然一沉，沉得矮下了三尺，他心想逃開了左手的一掌，仍然向雙頭老怪的右手邊進攻。

　　是以他身形一矮之際，向前沖出之勢，卻是絲毫未減，一連兩掌，向前拍出。

　　他身形一矮，雙頭老怪左手那一攀，「呼」地在他的頭上掠過，並未曾擊中他。而七指勾魂兩掌連發，右邊那頭，驚呼了起來，右手邊身子更向後側，欠得雙頭老怪的身子，轉了一轉。

　　這一轉，七指勾魂的兩掌，自然又已擊空，但雙頭老怪的左手卻迸指如戟，已向七指勾魂的頭上，直點下來，點的正是他的「百會穴」。

　　七指勾魂一生之中，也不知遇到過多少高手，可是像雙頭老怪那樣，半邊身子根本不敢應敵，但是偏偏每一次怕事後退，卻又給另半邊身子造成極佳的進攻機會，這樣的對手，他卻是未曾遇到過。

　　這時，對方點的是他人身一等一的大穴「百會穴」，他實是無法不避，但七指勾魂也不是等閒之輩，他一聲怪叫，身子突然向後一仰，整個人向下睡了下去。

　　緊接著，他雙手反按在地上，雙足已向上疾踢而出，「噗噗」兩聲響，正好踢在雙頭老怪長袍的下擺之上。

　　那兩腳，連七指勾魂也不知道是不是曾踢中了雙頭老怪的身子，他只覺得在兩腳踢中了之後，一股極大的柔軟之力，反震了出來，令得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直翻了起來。

　　七指勾魂的心中吃了一驚，連忙就著這一下反震之力，一個翻身，站了起來。

　　他才一站定，便聽得右邊那頭道：「好了好了，七指先生，我們已動過手，算是不分勝負，再多打，又有什麼益處？」

　　左邊那頭卻喝道：「七指勾魂，識趣的快夾著尾巴逃走，要不然便令你葬身此處。」

　　七指勾魂在站定之後，心中實是怒極，然而他究竟不是初出茅廬之人，在那樣的情形下，他自然知道，要勝過對方，不是易事。

　　刹那之間，他心念電轉，眼珠左右一轉，看到那兩個拉住了馬芳珠的矮個子，就在他身側兩三丈處。

　　兩三丈遠近，在七指勾魂而言，實是一閃可至。

　　他這時也知道，那兩人矮個子，和托住了萬大成的那個膚色黝黑的漢子，多半是雙頭老怪的弟子，自己一時之際難以勝得過雙頭老怪，總不成連他的弟子也勝不過。

　　他這時再度要將馬芳珠搶了回來，可以說極之容易，但他的目的卻在萬大成，偏偏萬大成又在雙頭老怪的背後，必須越過雙頭老怪，才能成事，那卻是十分不容易之事。

　　他心念電轉，刹那間，已有了計較，只聽倏地突然一聲長嘯，雙足一齊向地上踢去。

　　他這兩腳，用的力道十分大，「轟轟」兩聲響，將地上的浮沙，踢了起來，帶著勁風，如兩股長虹一樣，勁前電射而出。

　　而在那兩股沙虹揚起之際，他身形也已拔起，身在半空，雙足在那兩股沙虹上點了一點。

　　那兩股沙虹上，本是蘊著他極強的內力的，這時他雙足向下一點，內力反震起來，令得他的去勢，陡地加快。而那兩股沙虹，卻是向著雙頭老怪疾射而出的，電光石火之間，他好幾下攻勢，一齊發出，聲勢之猛，實是難以言喻。

　　沙虹才一射出，右邊那頭，已叫道：「不好了，這是什麼厲害招數，我可從來也未曾見過。」

　　雙頭老怪兩頭連體而生，沒有半刻可以分離，右邊那頭未曾見過，左邊那頭當然也是一樣。但是左邊那頭，卻並不害怕，叫道：「小心，他要搶人。」

　　他一叫，在他身後，托住了萬大成的那漢子，疾如旋風，便向後退了出去。

　　而七指勾魂在躍出之際，本是看定了萬大成所在的地方撲下去的。此際，那人帶著萬大成向後退去，七指勾魂身形疾落，自然撲空。而雙頭老怪已然轉過身，反向他攻了過來。

　　七指勾魂心知要搶走萬大成，是不行的了。而他在發動攻勢之前，也早已想過，若是搶不到萬大成，便改向馬芳珠下手，若是再一猶豫，只怕連馬芳珠也搶不到了。

　　他一覺出身後雙頭老怪的掌力壓到，立時反手一掌，迎了上去，「啪」的一聲，雙掌相交。七指勾魂在突然之間，真氣向上一提，整個人向上直拔了起來，身在半空之中，風車也似，連翻了七八下之後，早在雙頭老怪的頭上掠過，直翻到了馬芳珠的身前。

　　他向後翻來之勢，雖是突然，但是那兩個小個子，卻也十分乖覺，只見他們兩人，急急拉著馬芳珠向後，疾退了出去。但是七指勾魂在半空之中，風車也似地翻了過來，勢子之快，實是難以形容，那兩人退得快，還是及不上七指勾魂。陡然之間，七指勾魂的身形向下一沉，恰好落在那兩個矮個子的後面。

　　剛才變故驟生，首先向七指勾魂發難的，正是這兩個矮個子，是以七指勾魂的心中，將他們恨到了極點，一到了他們的身後，雙手齊出，兩掌已疾如飄風，向兩人的背後印去。

　　只聽得「啪啪」兩聲過處，那兩掌已擊了個正著，兩個矮個子悶哼了一聲，身形便已委頓在地。

　　這一切，全是電光石火間發生的事，馬芳珠只覺得七指勾魂風車也似，自半空之中滾將過來。接著，拉住了她雙手的兩人，便已向地上倒去。馬芳珠實是還來不及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後頸已然一緊。

　　同時，只聽得七指勾魂大聲叫道：「萬大成，若是你不想再見馬姑娘，那你就將一切講給老怪物聽；若是還想見她，就什麼也別說。」

　　七指勾魂一面講，一面已然向後，疾退而出。

　　等到雙頭老怪左面那頭，大聲呼喝趕了過來時，只見七指勾魂帶著馬芳珠，捲起了一陣塵煙，已然掠出極遠了。

　　雙頭老怪立時轉過身來，來到了萬大成的面前，左面那頭道：「小娃子，你別聽七指勾魂說，向西去，天山腳下，有的是天仙似的美麗姑娘，剛才那個，只能算是夜叉嫫母，你可得將一切告訴我們。」

　　萬大成眼看著七指勾魂將馬芳珠帶走，心中極其難過。七指勾魂臨走時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也未曾弄明白。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什麼，自然也沒有什麼可以對雙頭老怪說的。可是，雙頭老怪卻立即又勸起他來，萬大成哭喪著臉，道：「兩位……」

　　他只講了兩個字，便呆了一呆。在他前面的雙頭老怪，可以說是一個天下最怪的怪人，說他們是兩個人吧，他們連體而生，雙手雙足，又實在是一個人。但是若是一個人，哪有生著兩顆頭之理？

　　萬大成頓了一頓，心想還是稱他們為「兩位」來得好些，是以他並不改口，接下去道：「我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

　　右邊的那頭，唯恐多生事端，忙道：「你既然沒什麼好說的，我們將你放了後，你快快去找七指勾魂，遲了只怕他要將那小姑娘弄死了。」

　　左邊那頭大怒，道：「放屁！誰說放走他的？走，帶著他回星子湖去。」右邊那頭道：「我們有兩個人受了傷，難道不理了麼？我看還是……」左邊那頭怒目而視，一揚手，將一隻小玉瓶彈到了那兩個矮個子的身子之前，道：「服下丸藥，將息兩日，再趕回星子湖來。」

　　那兩個矮個子委頓在地，看來傷勢十分重，已然咯了好幾口血，但是他們一看到了那只小玉瓶，卻盡皆大喜，道：「多謝師父厚賜。」

　　萬大成聽說要到星子湖去，倒並不反對，他只是擔心馬芳珠的安危，然而他轉念一想，七指勾魂只吩咐自己別說什麼，馬芳珠便可以無事，自己根本沒有什麼可說的，那還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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