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倩女情俠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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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獨狂笑道:「乖侄女,你用錯心思了,我不像你父親,還要充什麼假仁假義,不管什麼以大壓小,今日你既落在我手中,任你如何花言巧語,也休想逃脫!」 金月梅武功,比乃兄金夢龍好上許多,也獨得金神君鍾愛,曾以魔教中的大神通,在她額上,插了三柄小金刀,依魔教規矩,女子能受金刀刺額之苦二十年者,便可任魔教掌教,可見金神君隱然有將魔教掌教之位,傳授於她之意。一些從不對兒子講起的事,可對女兒道及。 是以金月梅一見笑面閻王,便識出是自己師伯,自知不敵,又深知師伯與父親之間的怨仇,以及申獨之為人,想拿話將他激住他。怎知申獨為人,不但狠毒,且奸猾無比,並不上當,金月梅暗忖不妙,只得再激他一激,若真無法時,再作打算,冷笑道:「所以我說爹說的話不對,師伯你實在武功與我爹差得遠,若有本領,何不南下尋我爹算賬?何不收一個徒弟,以本身神通授他,與我見一個高下?」 申獨給她這一番話,氣得七竅生煙,但卻笑容不改,道:「乖侄女講得不錯,你師伯這次二番出山,魔教祖師之位,遲早總是我的,我半年之內,定叫人能將你額上金刀拔去便了!」 金月梅道:「如此再好沒有,哥哥,咱們回去,專等師伯半年之後,派人前來便了!」一轉身,卻不見了金夢龍的蹤影。 花開兩頭,卻說剛才申獨舍了方幽蘭,徑撲金夢龍之時,羅征便一個箭步,竄至方幽蘭身側,關懷情切,見她嬌喘吁吁,也不避嫌疑,一探手握住了方幽蘭的纖掌,問道:「方姑娘,你沒事嗎?」 方幽蘭用力一掙,將手掙脫,羅征自覺失態,不禁紅了紅臉,方幽蘭剪水雙瞳,向他看了一眼,心中也感到有點歉意,道:「我沒什麼,毋忘開封之會,期已不遠了!」一晃身形,人便在丈許開外。 羅征自從豔魂堡與她相識,半天雲莊頓府又見了一面之後,對她相思之切,非言語所能形容,如何肯舍?忙追了過去。 追不幾步,忽聽身後有人叫道:「方姑娘,方姑娘,等我一等!」 情急之極,羅征回頭一看,見追來的正是那年輕書生,方幽蘭也倏地止步,回頭冷冷地道:「金夢龍,你再糾纏不休,我可要不客氣了!」 羅征心中大奇,暗想方幽蘭難道表面上清如仙子,實則卻是蕩婦淫娃嗎?怎麼那麼多邪魔歪道的人物,全都和她認識? 那五個紅衣怪人,要逼她下嫁,事情已屬可疑,如今這個魔教南宗掌教的兒子,看情形也是向她示愛來的,但繼而一想,暗罵自己該死,這樣想法,等於在侮辱方幽蘭,定是這些人見她美麗過人,是以苦纏不休,也停下腳步,靜以觀變。 只見金夢龍氣息急促,奔到方幽蘭面前,一探手臂,想將方幽蘭擁在懷中,被方幽蘭揮起蟬翼劍逼開,他愁眉苦臉地道:「方姑娘,我父親貴為南派魔教掌教,你若肯與我成婚,不但你可以一生受用不盡,連你父親,琴仙方玄,也可以得我父親之助,重新在江湖上出人頭地,不必假作死去!」 羅征聽了心中又是一動,豔魂堡主就是琴仙方玄,是他早已肯定之事,但是方玄本身卻道自己早已死去,這個啞謎,羅征早已納罕,其中定有蹊蹺,如今聽金夢龍如此說法,更肯定方玄心中,有難言之隱,再與半天雲莊頓宅上的事一結合,只覺疑雲重重,無法尋得事實真相。 正在疑惑,方幽蘭已嬌叱道:「胡說!」蟬翼劍抖起冷浸浸一溜銀光,分心便刺。 金夢龍苦笑一聲,道:「方姑娘,我冷眼旁觀,看出你鐘意這個小子」講至此處,向羅征指了一指,方幽蘭臉上一紅,金夢龍續道:「但這小子卻另有心上人,我昨晚還在草叢中,見他與一個圓臉大眼姑娘,親熱無比,當時便想將他殺了,以出胸頭惡氣,怎知他受了重傷,卻是不死!」 羅征這才知道昨晚金夢龍乘人於危,幾乎令得自己慘死,原來只是為了一念之妒,則此人品行可知,怒瞪了他一眼。 金夢龍卻又道:「方姑娘,你若答應了我,我可在魔教祖師爺相前,發下重誓,此生此世,必定不會虧待於你!」 方幽蘭仍是冷若冰霜,道:「笑話,我既不要你待我好,也不怕你待我壞,多囉嗦幹什麼?」 金夢龍面色一變,厲聲道:「方姑娘,你可知魔教中的規矩?」 方幽蘭夷然冷笑,道:「你要怎樣,說吧!」金夢龍面如死灰,道:「方姑娘,你當真不怕?」 羅征見他一味對自己心愛之人,囉嗦不已,而此人心地又顯然奸惡之極,忍不住喝道:「畜牲滾開!」「仙人掌」一搖,「群仙聚飲」,直點金夢龍背心「人洞穴」,金夢龍狼狽避開,一晃丈許,急呼道:「方姑娘,你可得想明白了,一個月後,再告訴我不遲!我等你一個月,一個月後,你可不要後悔!」邊講邊遠,人已跑開。羅征趕至方幽蘭面前一看,只見她雙眉緊蹙,似有憂思,便問道:「方姑娘,這廝說一個月後,他便要怎的?」 方幽蘭歎了一口氣,道:「理他做甚?」羅征也不便深問,他此時已知方幽蘭心意,但見她態度,總是冷冰冰的,叫人縱有滿肚子話要講,也給她那冰冷的態度,逼了回去,無言可說。 兩人相對呆了一會兒,還是方幽蘭先開口道:「羅少俠,你記得準時赴約,此約會對你有莫大干係,絕不能不到,我……去了,你自己……多保重!」 「你自己多保重」這句話,本來是別時極普通的話,但出自方幽蘭口中,卻顯得柔情萬千,羅征心頭一甜,問道:「方姑娘,你去哪裡?」 方幽蘭道:「我自己也不知道,總之我定到開封,與你相會便了!你別攔住我!」 說著,便飛馳而去,隱入黑暗之中,羅征想起自從識得她以來,她行動之神秘,令人莫測,開封再遇之後,定然不放她再飄然而去,要與她細訴心腑才是。呆呆地想了一會兒,竟沒留意方幽蘭所講開封之會,對他有莫大干係之語。 正待轉身,忽聽附近一聲長歎,轉出一個人來,正是何玲,後面跟著歐陽黑,何玲歎道:「羅少俠,方姑娘究竟是去了!」 羅征悵然道:「去了!」何玲一笑,道:「怕什麼,不到二十天,你們又能重逢了!黑兄,咱們回峨嵋山去吧,不要在人眼前,做惹厭之物!」 羅征知道何玲已隱身在側,將自己和方幽蘭一舉一動,全都看在眼裡,此時臉上強作笑容,心中實在悲切至極,但又無語可以相勸,正在尷尬,笑面閻王笑聲又起,笑聲轟轟發發,叫道:「好丫頭,乖侄女,半年之後,你和我徒兒,在何處相會?」 接著便是金月梅的聲音,道:「就來滇南高黎貢山魔宮之前,向你教出來的人領教便了。」 申獨一陣狂笑,道:「好!先放你去吧!」羅征等三人不知他們兩人在講些什麼,暗忖:「如和他在一起,總是不妥。」 羅征委婉,道:「玲姑娘,我們先離開此處再說吧!」 何玲「嗯」了一聲,和歐陽黑走在前面,但是走不幾步,笑面閻王申獨突然現身,攔在她的面前,笑嘻嘻道:「剛才我和金神君女兒打賭,你聽到了沒有?」 何玲愕然道:「不曾啊,關我什麼事?」申獨道:「自然關你的事,剛才那丫頭道我以大壓小,又說我不敢收徒弟,乃是因為本領不好,我已與她約定,從今日起,收一個徒弟,半年之後,與她在滇南魔宮之前較技。她額上已插三把金刀,顯見金神君已準備將掌教之位,傳與她的!」 何玲仍是茫然,道:「讓她去當掌教好了,何必與我說起?」 申獨仰天一笑,道:「你可知道,在魔教之中,金刀插頭,乃是大典,每插一柄,插刀人便要舍一個刀,若為人所拔,自願身受何等報應的心願。金月梅額上金刀,自然是她父親插上去的,若半年之後,有人在魔宮之前,當著金神君之面,拔了金刀,那三個心願,即使不令他身亡,也得叫他重傷不淺,不須我動一動手,便可報昔年大仇,這是何等快事!」 何玲仍未知笑面閻王的心意,聽他講了一大串,仍與自己無關,不耐煩道:「申老前輩,若無甚事,我們還要趕回峨嵋去,向師父覆命,敢請放行!」申獨笑眯眯道:「怎說無事?半年之後,拔金月梅額上金刀的人就是你!」何玲嚇了一跳,道:「我與她無怨無仇,去拔她金刀做甚?」 申獨道:「你拜我為師,我與她父親仇深如海,你不就與她也是勢不兩立了嗎?」 何玲、歐陽黑、羅征三人面面相覷,歐陽黑不知顧忌,罵道:「胖老頭,看你一把年紀,怎麼講出話來,全無輕重,敢情吃了燈草灰,玲師妹是蛾楣俗門弟子,怎能再拜你為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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