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倩女情俠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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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獨真不虧「笑面閻王」之稱,臉上毫無怒色,反向歐陽黑一笑,道:「我自然知道她是蛾嵋沈矮子的徒弟,否則還不會收她呢!」 羅征抗聲道:「天下美質甚多,何必強人所願?」何玲聽說申獨要收她為徒,心中正不知是什麼滋味,她在蛾楣門下學藝多年,但蛾嵋弟子太多,雲中雁沈嗣為人,又心地狹窄,除了本門內功之外,其他武功,絕少傳授,就算是內功,也都由大弟子代授,本身絕不指點,因此何玲幾年來雖說有成,到底身手不高。 她深知南派魔教,秘傳內功,極之神妙,「風雷神扇功」之厲害,更是武林公認,心中不禁動了一下。 本來,以她之為人,是絕不會轉這種念頭的,但她癡戀羅征,甚至不顧危險,代受了半天雲莊頓的一掌,但是羅征卻只是無動於衷,一見了方幽蘭,更是關切無比。 何玲情竇初開,便受了如此打擊,心情不免有變,人到受打擊之時,不但懊喪,更有一種反其道而行之的心理,何玲之所以聽到申獨要收她為徒,便怦然心動,正是這個緣故。 當下羅征責申獨何必「強人所願」,申獨一笑,道:「你怎知道人家不願意?」 羅征心中一驚,暗忖申獨看中何玲,要收她為徒,自然事出有因,一則何玲到底在峨嵋門下有年,二則何玲剛服下了石中黃子。 那石中黃子的功用,確是不可思議,自己服下不過一天,已覺得真炁充沛,想來只要覓地靜練十數日,定可抵得數年功力。則申獨除了何玲之外,上哪兒去找一個人,能在半年之中,敵得過金神君女兒呢?見何玲半晌未語,唯恐她答應下來,忙道:「前輩不必操心,玲姑娘絕不肯拜在你門下的!」何玲心中暗暗生氣,心忖你又不愛我,我的事,你偏要做主,斜睨羅征,道:「羅俠客,你怎麼知道我不願意拜在他的門下?」 羅征一驚,張口結舌,半晌方道:「玲姑娘,他是魔教人物,自來邪不勝正,你可要想清楚了!」 何玲冷笑道:「我早就想清楚了,那琴仙方玄就不是什麼正派人物,那方姑娘更是邪得厲害,你偏又喜歡她,我正派又有什麼用?」 笑面閻王大喜道:「你願意了?」何玲其實也不知道投身魔教,事情何等嚴重,失意之餘,一賭氣道:「我願意了!」 羅征只有暗暗歎息的份兒,歐陽黑嚷道:「玲師妹你拜他為師,我怎麼樣?」 申獨手臂一探,便拿住了歐陽黑的肩胛骨,歐陽黑連掙幾掙,但一身蠻力,全被申獨輕輕卸去,全身軟綿綿的,瞪大了眼,望著申獨。 申獨笑嘻嘻道:「你就回蛾楣山去,告訴沈矮子,你師妹已跟我去了,他若要再見她,半年之後,去滇南高黎貢山魔宮之前,便可見到!」 歐陽黑道:「叫我告訴哪一個沈矮子?」他竟不知雲中雁沈嗣,因身材矮小,黑道上人,大都稱之為「沈矮子」一事。 申獨內力一吐,將歐陽黑如斷線風箏也似,直摔出三四丈去,重重地跌在地上,喝道:「你回峨嵋山去便是了,何必多言?」 歐陽黑的武功雖然不如何玲,但他總是師兄,而且他一向對何玲,猶如小妹妹一般的照看,跌出之後,一骨碌地爬了起來,叫道:「不行,你不能將玲師妹帶走!」何玲迎了上去,低聲道:「黑師哥,你聽我話,先回山去,半年後我學會了奇妙武功,再來教你,別再在這兒鬧了!」 歐陽黑髮了一會愣,又向羅征望了一眼,羅征詞懇意切,道:「玲姑娘,你可是真的想清楚了,千萬別逞一時之興!」 何玲心想,我就算向笑面閻王學些武功,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又有什麼關係?羅征好意相權,她倒反想起羅征對自己看來如此親熱,實則全是假情假意,而並未將朋友之情,與男女間的情愛,分了開來,心中反倒生了怨恨,只是「哼」的冷笑了一聲,竟不回答。 笑面閻王申獨道:「這些人自名俠義,實則行事處處束縛自己性情,不必與之多言,快跟我走吧,不出半年,管教你在小輩武林人物中,坐第一把交椅。」拖了何玲,如飛而去。 羅征情知追不上,忙和歐陽黑道:「黑兄,你速回蛾嵋山去,向令師及玄征長老道,玲姑娘已被笑面閻王申獨收去,請他們兩位下山來救,記得,這矮胖老頭叫笑面閻王申獨!」 歐陽黑道:「理會得!」背起大鐵牌,邁開大步,便走了開去。 羅征見晃眼之間,走的走,逃的逃,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尤其是何玲竟會心甘情願,拜在申獨門下,心中更是沉重已極,歎了一會兒,也啟程南行。 有話即長,無話即短,路上行來非只一日,已達開封,羅征直趨神威鏢局,老鏢頭竟已傷重不治死去,鏍局中只有豐烈一人在,羅征又惋惜一番,對豐烈道:「豐兄,年來劫鏢之人,恐非琴仙方玄,我此次大名府之行,始知連半天雲莊頓七十壽辰的賀禮,大都也被人劫去,行劫的人,來頭極大,暫時不講也罷……」他指的自然是那五個紅衣怪人,頓了一頓,續道:「倒是我玲:約了琴仙方玄,來此相會,算來時日已至,一個人也沒約到,到時候你若怕事,避開也罷」豐烈硬著頭皮道:「羅少俠你為我們的事,僕僕奔波,我豈有讓開之理?」羅征見他雖然武功低微,為人倒也有骨氣,贊了他幾句。一連幾天,皆勤心練功不提。 他在鐵盆老人門下,本已藝壓同門,幼時服食靈藥仙草既多,再加上「石中黃子」之力,十餘日之間,自覺功力大進,這一日,算算已到了一月相約之期,一清早,便端了一張椅子,坐在鏢局的大門口。 那鏢局門口,有以青石板鋪出的一大塊平地,來往行人頗多。等到中午時分,琴聲「叮叮」,一個身著青袍,走方郎中也似的中年人,面目清秀威嚴,懷抱古琴,已緩步走了過來。 羅征認得就是琴仙方玄,忙站了起來道:「前輩果是信人!」 方玄冷笑一下,「叮冬」調了一下琴,道:「一個月前,你在豔魂堡撒野,我豈有不來收拾你之理?」 羅征四面張望,未見方幽蘭一起前來,忍不住問道:「令嬡何以不見?」琴仙方玄面色微變,道:「你問她做甚,當日所約,只是我一人,你可曾請了幫手?」 一面說,一面已走進了鏢局,古琴在櫃上輕輕一放,只聽「喀喀」兩聲,那琴竟已嵌入紅木櫃寸許。羅征不甘示弱,自度半個月來,功力精進,輕輕一抓,將琴抓起,道:「方堡主號稱琴仙,所用古琴,定然名貴異常,順手放在櫃上,閒人來弄壞了太以可惜,不如放在牆上穩當些!」 說著,順手將琴向牆上貼去,潛運內勁,那琴又輕又薄,但羅征內勁使得恰到好處,由古琴上傳過,直達牆壁,將牆壁壓進一個凹糟,古琴便牢牢地嵌入牆中。 方玄向羅征望了一眼,見他神儀瑩朗,確非凡手,冷冷地道:「還是放在我自己身邊的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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