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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舒一照還是不說話。

  鮑正行立刻望著常掛珠,道:「是不是你點了他的啞穴?」

  常掛珠怒道:「你沒見俺正向他問話嗎?又怎會點了他的啞穴?」

  鮑正行奇道:「但他怎麼忽然不說話了?」

  常掛珠淡淡的道:「你去問他自己好了。」

  鮑正行兩眼一翻,怪聲道:「這豈不是等於問一個啞吧嗎?」

  「俺不是啞吧,也沒有給人點了啞穴。」舒一照忽然開口,黯然道:「俺只是感到難過。」

  「難過?難過些什麼?」鮑正行奇怪地注視著舒一照的臉。

  常掛珠卻仍然在繼續追問道:「那個賭坊老闆是誰?」

  舒一照又長長的歎了口氣,良久才說道:「是胡老二,胡無法!」

  「什麼?是胡無法?」常掛珠登時直跳了起來,差一點連車篷頂也給他一頭撞穿。

  舒一照歎道:「就是他,他把賭坊買了下來,總共做了三天老闆。」

  鮑正行臉上的神情也是很不好看,但他的嘴巴還是沒有閉上。

  他也悠悠的說道:「胡老二就是一個這麼怪異的傢伙,只要興之所至,別說是賭坊老闆,就算是長生店老闆他也會幹一干的。」

  舒一照又嘆息一聲,道:「他喜歡鬧著玩,更喜歡捉弄那些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兒。」

  常掛珠苦笑著道:「所以,他就要你去捉弄這鎮長的寶貝兒子?」

  舒一照搖搖頭,道:「胡老二買下這賭坊,只是一時高興,可沒打算捉弄鎮長的寶貝兒子。」

  常掛珠道:「這麼說,公子哥兒給人換了銀子,只是你自己幹出來的好事了?」

  舒一照道:「大概的確如此,但這賭坊若還沒有易主,這公子哥兒怎麼說也不會弄得如此狼狽。」

  常掛珠道:「真是胡鬧!」

  舒一照道:「現在俺已痛改前非,決不會再幹這些無聊的事。」

  常掛珠說道:「過去的事無聊與否,咱們也不必再提了,你現在有什麼好的主意?」

  舒一照道:「那鎮長的寶貝兒子叫鄒中亭,咱們如今正好討債去也。」

  「討債?討回那一百兩銀子嗎?」鮑正行問。

  舒一照冷冷一笑道:「誰說一百兩銀子?」

  鮑正行道:「你不是說過那鄒中亭借了你一百兩銀子嗎?」

  舒一照說道:「但那已是三年前的事了。」

  鮑正行冷冷說道:「三年後又怎樣了?」

  舒一照道:「不是一百兩,還要加利息!」

  鮑正行道:「合共多少?」

  舒一照說道:「三萬九千八百六十二兩。」

  鮑正行聽得為之舌頭一伸,道:「這利息你是怎樣算出來的?」

  舒一照冷冷的道:「隨便用口一算便可。」

  鮑正行乾笑了一下,道:「你這樣演算法就只怕利息太重,連你也給壓得變成肉醬!」

  常掛珠卻瞪了他一眼,道:「三萬九千多兩利息,一點也不算多,咱們這就前往追討可也!」

  鮑正行一怔,道:「但咱們是『江東五傑』呀!倘若真的這麼幹,豈非變成『江東五盜』了?」

  常掛珠乾咳一聲道:「只要盜亦有道,就算偶爾盜他一盜,也是沒有什麼相干的。」

  鮑正行又是一愕,繼而哈哈一笑,道:「還是老大說得對,咱們這就去追討本息可也!」

  也許因為曾經歇了一會兒,那兩匹灰馬再行趕路之際,居然顯得精神爽爽,腳程爽快了不少。

  不到半個時辰,馬車已來到了一座鎮甸之中。

  鮑正行仍然負責趕車,他忽然回頭對舒一照道:「這只是一個小鎮而已,怎麼說是一座大鎮?」

  舒一照「哼」了一聲,道:「這只是鎮南的一個小角落,若要走過整座大鎮,少說也要三幾個月。」

  鮑正行冷冷道:「是不是以蝸牛的腳程來計算?」

  舒一照道:「不是蝸牛,是烏龜,只有烏龜才有『腳程』三字可言,若是蝸牛,根本連臉也沒有,又怎能說是『腳程』哉?」

  「荒謬!」鮑正行說道:「誰說蝸牛沒有腳?沒有腳又怎能一步一步的向前邁進?」

  舒一照道:「蝸牛走路,只是憑著硬殼下的那一團軟肉,軟肉一揮動,它也就向前走動。」

  鮑正行道:「那一團軟肉,其實就是蝸牛的腳。」

  「軟腳?」

  「不錯!若倒轉來說的話,也並無不可。」

  「倒轉來說?怎樣倒轉來說?」

  「『軟腳』二字倒轉來說,那就是腳軟了。」鮑正行悠然地說。

  常掛珠聽得忍無可忍,罵道:「軟腳也好,腳軟也好,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換一對快馬再這樣消耗時候,沈總調度性命休矣!」他這麼一罵,舒一照和鮑正行才肯住口。

  就在這時,迎面有兩騎人馬,徐徐地從長街北方走了過來。

  這兩人一個作書生打扮,另一個卻是個神氣十足的公子哥兒。

  舒一照一見,登時兩眼暴睜,叫道:「來的正好,鄒中亭那混蛋來也!」

  他這麼一叫,那邊的公子哥兒登時臉色一變,怒道:「前面胡亂叫喚是的什麼人?」

  舒一照哈哈一笑,從車廂裡跳了出來,向那公子哥兒抱了抱拳,道:「鄒中亭,你還認得舒家大爺嗎?」

  鄒中亭眉毛一揚,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等不懂進退,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無賴!」

  舒一照又自一笑,道:「俺是無賴也好,有賴也好,此刻咱們狹路相逢,你欠俺的銀子,該當清還了吧?」

  「胡說!」鄒中亭怒道:「本公子幾時欠你銀子來著?」

  「呵呵,真懂得賴!」舒一照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欠俺連本帶利總共是三萬九千八百六十二兩,今天少還一兩也不可以!」

  鄒中亭更急,道:「放屁!本公子只是借了一百兩……」說到這裡,倏然住口,接著又對身邊那書生解釋,道:「其實那並不是借,而是給這騙子騙了才是真的!」

  那書生大概二十八、九歲年紀,雖然相貌並無任何突出之處,但卻氣度沉穩,與鄒中亭囂張、自以為了不起的態度絕不相同。

  鄒中亭向他說完之後,這書生才「哦」的一聲,點了點頭道:「是借也好,騙也好,區區一百幾十兩,就由在下代為清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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