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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呼爾音,你當真沒有看錯?」那個枯瘦喇嘛道。

  「本師在上,有一句誑語,叫我打落阿鼻地獄!」

  看著那喇嘛神色鄭重,眾人都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從心裡湧了上來。青年沉吟半晌,將手中那支金紕箭遞給了一名親隨:「傳我的印信,叫杭州府連夜派最好的忤作和大夫來這裡驗屍。從今日起,給我封住這件客棧,任何人不得出入!違者以我軍令懲處!」

  「是!」軍士接箭而去。

  「世子。」枯瘦喇嘛的兩條白眉皺了皺,這一變故也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怪力亂神,任何妖人膽敢倡狂,殺無赦!」青年低聲喝道,「還請上師從速與大軍匯合追擊。我擔心光憑普通士兵,終究無法制服這些明尊教叛賊。」

  快馬轉進了盤山道,葉羽跟在馬後狂奔,仰頭看見漫天的星月夾在兩山之間,身後緊緊跟著的是風紅輕軟快捷的腳步,譚同玄幾乎是被她拎在手中,有如禦風飛翔。

  「葉公子。」葉羽忽然聽見風紅在背後喚他。

  他喘息未定,以為敵人又已經逼近,急忙回頭,卻看見一道青光振開,正是風紅那柄柔到極處的束衣刀。風紅出手的勁道不強,可是綿綿的真氣直灌進葉羽的穴道中,葉羽真氣滯澀,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

  「你!」葉羽大怒。他在危難中和風紅聯手,卻沒有想到剛剛逃脫,風紅竟然翻臉無情。

  風紅手腕抖動,謝童和譚同玄的穴道也被一一封死。他們兩人功力遠遠不及葉羽,連反抗的餘地也沒有。

  「你這個女人好狠!」謝童眼看著風紅冷冷的目光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怒不可遏。

  風紅微微喘息,坐在了地上,束衣刀也落在了譚同玄的喉間:「是你。你在我的飯菜裡下了什麼藥?」

  「你?」謝童急忙轉頭去看譚同玄。

  「沒……沒道理啊。」譚同玄一抓腦袋,臉上滿是愁眉苦臉的樣子,「我的蒙汗藥本該一個時辰前就發作的,難道是藥量不對?」

  葉羽苦笑一聲,明白了風紅忽然翻臉的原因,卻是譚同玄下的蒙汗藥此時才開始發揮作用。

  「你……」看著譚同玄那張苦臉,風紅也無話可說。她真氣雖然遠遠強于常人,可是譚同玄所謂「獨家秘方」的蒙汗藥卻是絲毫味道也沒有,而且通過血脈散入筋肉中,骨軟筋疲的時候,再強的真氣也催動不起來。風紅一邊聚氣發散藥性,一邊卻感到頭暈目眩,心知自己無法支撐多久。

  她深知以自己在明尊教中的身份,元軍可能不會輕易放過她。剛才一番賓士,不過十幾裡路,如果元軍備有快馬,或者那幾個黃教喇嘛單獨追趕,只怕不久就會趕上。危險逼近,她卻是無可奈何,左看右看,目光落到了那匹馬上。

  束衣刀一彈,她已經解開了譚同玄被封的筋脈,刀鋒卻轉到了謝童的喉間,她轉頭看著譚同玄:「你師妹和這位葉公子留下,你走。」

  「我?」譚同玄忽然跳了起來,「我不走,要麼你就放了我和我師妹,要麼就誰也別放!」

  風紅冷冷瞧了他一眼,又轉眼去看葉羽和謝童。謝童臉蛋微微一紅,葉羽不知道他是該哭還是該笑,好在他穴道已經被封住,倒省去了一番手足無措。譚同玄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索性腿一盤就坐了下來,氣哼哼地扭過頭去誰也不看。

  「你不走,先死的就是你師妹。」風紅的聲音冰冷。

  「你到底想怎麼樣?」譚同玄驚得跳了起來。

  「我只有一匹馬,載不得三個人。你若是想救你師妹,就快點走,走得越遠越好,我不會殺你師妹,」風紅淡淡地說,「除非你敢向元軍說出我們的去向。」

  「我怎麼知道你會把他們怎麼樣?」譚同玄眼睛一掃那匹馬,有些明白了風紅的意思,卻還抄著手坐在那裡嘴硬。

  他身子坐得正,頭仰得高,卻不料有人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他一回頭,卻是骨軟筋麻的謝童聚起力氣踢他。

  「快走快走!」謝童苦笑,「五師兄,你真的想害死我啊?」

  葉羽哆嗦了一下嘴唇,他知道時間緊急,也想勸譚同玄快走,偏偏此時譚同玄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便不由自主地縮縮腦袋不說話了。

  「好!」譚同玄也明白形勢危急,咬咬牙蹦了起來,「你要是敢傷我師妹一根毫毛,可別怪我們全真的道爺發狠,連你們明尊教的滿門雞鴨也不會放過!」

  他一番發狠,要殺人家滿門的雞鴨,風紅卻只是看了他一眼,漠然地全無表情。

  「師妹……」譚同玄想想,卻終於無話可說,只好狠狠地瞪了葉羽一眼,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葉羽扭頭看他越來越遠的背影,謝童卻始終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結子。

  「走了!」風紅奮起力量,把葉羽和謝童兩人一個一個拎上了馬背。她在馬臀上擊了一掌,馬一溜小跑在前,她勉強提起力氣跟在後面,往了兩山間的低谷而去。此時遠處山谷間火光騰起,已經隱約傳來了馬蹄聲。

  在同一片月光下的金華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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