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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可譚同玄看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黝黑的東西卻沒飛出多遠,尚未落到元軍射手的陣營中,已經劃著弧線,「噗咚」一聲落進了小池塘。

  「可惜!」葉羽心裡暗暗喊了一聲。

  可隨著那「雷火彈」落入池塘,一股帶著嗆人氣味的白煙忽然從湖水中騰了起來,如同一道煙幕遮住了對岸射手的視線。那一百射手並列于池塘邊,隱隱覺得有什麼粉末飄進了眼睛裡,滿眼的酸澀。然而這些射手確實並非普通的元軍,那錦衣青年未說停,一眾射手縱是看不清前方,依舊勉力張弓搭箭把箭雨投向葉羽和風紅所在的方向。

  對於風紅的葉羽,向他們飛來的密集箭雨忽然多了無數的缺口。以兩人的身法,這瞬息的破綻已經足夠,兩人一對眼神,不約而同地如急箭一樣飛退出去。謝童和譚同玄也飛身離開土牆,退向了客棧後院。退去前,隱約聽見羽箭的呼嘯聲止歇,而後又有「嘩嘩」的淌水聲。葉羽心中凜然,不禁欽佩那錦袍青年的兵法,他竟然不等白煙散去,也不畏池塘阻隔,就命令射手踏水穿過白煙追趕。可想而知,如果是兩軍陣前相遇,這個蒙古青年必然會步步為營、如影隨形地劫殺對手,至死方休。

  飛奔的謝童忽然覺得有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腰帶,還沒來得及反抗,她已經被譚同玄推上了馬背。

  「師兄,怎麼有馬?」謝童驚喜地喊道。

  「先見之明,當然是用來逃跑。」譚同玄嘿嘿一笑。

  「狗屁的先見之明!」謝童怒道,「怎麼只有一匹?」

  譚同玄苦笑。他道士出身,做事卻像個十足的黑道老手,下手前必留後路。他定計要救謝童的時候,已經在客棧後院裡留了一匹馬,如果當真被風紅看破計策,至少也可以縱馬逃離把消息送出去。此時他已經是把自己逃命的馬讓給了謝童,謝童卻還要怪他想得不周到。

  「一匹?一匹就要三十五兩銀子呢!」譚同玄來不及解釋,手起一劍削斷韁繩,又是一劍刺在馬屁股上。

  駿馬吃痛,長嘶一聲踹破馬廄前的柴門,直接沖了出去。馬嘶中,刺耳的箭嘯聲又破風而來,那些蒙古射手佔據了門庭處的空地,第一陣箭雨已經離弦。譚同玄明顯感到一陣寒意刺向自己的背心,但只好咬牙回頭,長劍一卷,想要像葉羽那般絞落羽箭。眼前一陣青氣在他驟然掃過,當先的幾箭已經被激得四散出去,其中一箭竟然還有餘力紮在後院中的一棵柳樹上。譚同玄臉色慘白,已經知道自己絕無本事接下這陣箭雨。此時卻有一隻手拍在他背心上,冰寒的內勁直送進他的體內,葉羽抓住他的背心,在牆頭一點,已經躍了出去。為譚同玄擋下箭雨的風紅則輕輕抖動手腕,束衣刀仿佛一道拖在她裙後的青煙,振落追襲的羽箭,輕盈地落向了牆外。

  三人的身影消失,箭雨也驟然停止。射手們犀利的鷹眼都投在那錦袍青年的身上,等待命令。

  一個紅衣喇嘛飛身掠上牆頭,遠遠看見謝童騎馬賓士,風紅葉羽等三人全力提氣賓士,竟然不落後多少。譚同玄的功力雖然遠遠不及其他兩人,虧得葉羽和風紅真氣渾厚,各扣住他一隻手腕將內息灌了進去,倒也足以支持。紅衣喇嘛躍下牆頭,對那青年行禮搖頭,意思是已經追不及了。

  「想不到武功之神妙,竟能如此。」錦袍青年將金紕長箭敲打著自己的手心,淡淡地說道。他的臉上雖看不出失望,但是面對區區兩名逆賊,不光楚布寺七名密教高手不能建功,練他一手訓練的鷹翎箭營也失手了,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世子不必遺憾。」枯瘦的紅衣喇嘛生硬地說道,「鷹翎箭營也果然名不虛傳。」

  「名不虛傳?」青年搖頭而笑,「難道以我鷹翎箭營和貴寺的高僧聯手施為,竟留不住一個五明子?」

  他濃黑的劍眉中忽然多了一絲憂色:「如果明尊教果真如此強悍,或許我不得不請大皇帝從其他諸汗國調兵平亂了。」

  「若只是她一人,我們已經將她拿下,」枯瘦喇嘛探出了胳膊,「可那男人是昆侖山的高手。」

  「昆侖山?」那青年低頭看去,喇嘛臂上的傷口兩側赫然凝著一層冰霜。

  「傳說西北雪峰昆侖,有人修煉中土劍術,曾經震驚西域諸國。」喇嘛道,「不過那都是數百年前的舊事,原來當今昆侖還有這樣的高手。」

  「昆侖劍術?」那青年沉吟良久,忽然一揮袍袖,「傳我的印信,調兵圍山!」

  他仰首眺望著。

  「稟報世子,」一名挎刀軍士從客棧中疾步而出,跪倒在錦袍青年的身側,「這個客棧裡的人都死光了!」

  「誰下的手?」青年回頭,冷冷地看著七名喇嘛和自己一眾親隨。他在客棧中設下埋伏,準備擒殺風紅,卻並不打算連客棧的住客一起殺死,所以才令喇嘛在各房中使用迷煙。他為朝廷誅殺叛逆,絕不需要殺人滅口。只有譚同玄行蹤詭秘,趁夜在柴門中集合夥計手持兵器,他擔心譚同玄壞了他的大事,才下令射手將其射殺。

  一眾喇嘛臉上現出驚訝的神色,楚布寺秘傳的迷煙極其神妙,只會讓人昏睡,斷然不會將人毒死。而其他親隨也紛紛搖頭。

  「我去看看,」一名喇嘛快步走進了客棧。

  後院中頓時安靜下來,喇嘛和那些蒙古親隨互不信任的對視著,無不認為是對方下的殺手。以那青年在朝中的身份,如果被人抓住把柄,說在誅殺叛賊時草菅人命,只怕也非一樁容易解決的事情。

  「世子。」那喇嘛出來的時候腳步更急。

  「怎麼說?」

  「如果貧僧沒有看錯,那些人都是死於蛇毒。」那喇嘛一伸手,手中竟是他削下的一小塊皮肉,隱約可見上面有一個筷子粗細的血孔。

  「這不是蛇傷,」一名親隨道。蛇傷多半是兩個細細的小孔,蛇牙就是從兩個小孔中將毒液注射進去,這種傷口,更像是被什麼鈍器捅傷了。

  喇嘛點頭:「這確實不是蛇傷,不過裡面的每個人看來都是中了蛇毒而死,眼瞳模糊,全身血液粘稠,絕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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