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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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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淨氣,該知道的他都已經告訴你了,何必多此一問?」 「是因為徐州的事情麼?」裘禪在她直截了當的回答下,也只得直言以對。 「不錯。」 「陳越是在徐州殺了那些人,可是那些人不尊聖教,勾結官府,為惡不少。陳越殺了他們也無不可,你何必執意與他為敵,令教內手足相殘呢?」 「聖教,不是逼迫無辜的百姓去尊崇,更不是掠奪他們的家財米糧。陳越身為火部首領,縱容屬下肆意拉人入教,不入則威逼其妻女,甚至重刑加身。又逼迫教友貢獻所有的財物入教,購買兵器火藥,自己在徐州購置樓閣……」 「胡說!我購置樓閣乃是為了教中體面,哪裡有堂堂聖教縮在深山野林裡做野人的道理?」陳越臉上血紅,大聲喝問,打斷了風紅的話。 他話音落下,風紅卻說了下去,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的吼叫:「被他燒死的七十六個人都是徐州的小商戶,一生辛勞也不過積累百十銀兩。他們不願意交出家產,就告訴了官府。徐州守備派遣了官兵守在巷子裡,陳越卻不就就此罷手,他親自去徐州城穿風巷,殺了七十多官兵,又派人將所有的商戶帶回火部總堂。最後召聚弟子,一把大火將七十六人燒成一堆骨灰。自此火部弟子再沒有人違抗他的命令,只因為再沒有人有這個膽量了。」 「就因為這你要殺他?」裘禪揮手讓陳越不要說話。 「這理由難道不夠麼?」風紅一雙美麗的眼睛深不見底,一直盯著裘禪的眼睛。 「光明天焚也是聖教的刑罰,那些人身為我教中弟子,卻和蒙古人勾結,妙火燒死了他們……雖然慘烈,卻也情有可原。」裘禪緩緩說道。 「清淨氣,你對妙火有情,卻對那些死去的人無情。他們被逼著入教,被逼著納金,被逼著去死!你可曾想到過他們手無寸鐵,自始至終連一點反抗的力量都沒有……」風紅的手微微顫抖,而後猛地捏緊了金色的劍柄,「難道所謂光明,就是逼迫那些弱小的人麼?」 「可天下大事變更,怎麼會不死人?又怎能因幾條普通教眾的性命而殺我明尊教首領?風紅,你可知道你這樣做是在毀我教大業?」裘禪見風紅全身忽然逼出勃勃英氣,知道她殺心已起,急忙勸阻道。 「我不知道大業,我只知道他殺的人不該死!」風紅緩緩走向了陳越,她和陳越間的空氣忽然飛速流轉起來,無數水紋橫空而過,周圍的一片都籠罩在清亮的水聲中。一道又一道大潮般澎湃的力量已經推到了陳越的胸口,綿綿不盡地壓住了他的呼吸。 「賤人!不要假裝清高,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貨色!你不要逼我出手!」陳越見裘禪並沒有出手阻止的意思,心裡發寒,厲聲呵斥道。 「我是什麼貨色與你無關,」風紅冷冷地說,「前來受死,不要敗壞了明尊教五明子的名聲!」 陳越知道勢無可避,低吼一聲,全身一股火氣湧動,瞬間明尊教妙火的真魂之力已經貫徹了他的全身。他右手手指彈開,將水晶一樣的指間刃握在掌中。刹那間,近乎透明的刀身忽然化作鮮豔的火紅色,灼熱的氣流在刀身旁捲動。 此時,一道清亮的光華沖出風紅的腰間,她手中的武器不像一柄長劍,更像一條湛青色的絹帶,在水紋間盤曲如一條靈蛇。風紅帶著無數水紋忽然騰空,那柄名為束衣刀的軟劍上似乎卷起滔天狂浪,以萬鈞之勢壓上陳越的頭頂。 可是陳越的光明炎卻更快,只見一團耀眼的光亮在陳越的刀上炸開,輝煌的炎火分開劍勢直撲風紅的臉。陳越此時心中暴怒,首先想到的就是燒毀她嬌豔卻又冰冷的容顏。 千鈞一髮的關頭,風紅輕喝一聲,長達九尺的長劍自己在空中急振,化作了一個圓滿的劍圈。綿綿的氣勁再一次從劍圈裡逼發出去,將光明炎止住,又緩緩地推了回去。 陳越周圍一片樹木已經給燒盡了枝葉,一招方盡,新力又生,數道火勁被他用指間刃連連摧發出去,風紅旋身舞劍,劍如流水,又將火勁一道一道融化在水紋裡。 陳越氣勢如虹,而風紅揮劍如舞,他們兩人在明尊教裡分掌水火,各自動用全力尤不能突破對方的招勢。陳越的光明炎火勢爆裂,且力量幾近於無窮,無數火勁被他摧發出去卻絲毫沒有力竭的徵兆,而風紅的勁道合于水相,過而複生,再強的火勁也無法破開她護身的劍勢。 老者裘禪在一邊靜靜地觀看著這場惡戰,若有所思,任身邊兩人生死相搏,他卻仿佛無動於衷。直到看見陳越的火勁越來越逼近風紅,他這才微微點頭道:「終於到時候了。」 陳越此時占盡上風,狂喜之下,左手憑空推出火勁,而右手的刀忽然轉到了指間。他身為妙火,最強也最險的一招就在指間刃的「星火燎原」上,只有刀尖的一點火勁,卻是真魂聚集在一起所發,也只有這一招才能突破風紅「流水千山」的封鎖。 眼看風紅再退一步,陳越暴喝一聲:「死吧!」右手硬是插進了無邊的水紋,指間的刀鋒刺向風紅的額頭。他自信這一刀再也無人能夠阻攔,已經抱了必勝之心。 「以火迫水,終究一敗。」裘禪輕聲嘆息道。 「你永遠都不知道那些人是何等無辜……」忽然間,陳越耳邊傳來風紅幽幽的話語,靜得生寒。 水紋全部消失了,束衣刀在一瞬間繃得筆直,近丈長的青光破風斬落,那上面浩蕩的勁道再也不是劍勢,而是刀勁!陳越渾身徹寒,恍然大悟。他忽然明白了束衣刀的名字,在這柄軟劍灌注了風紅真力的時候,它就不再是長劍,而是九尺長刀。這一勢「天河大夢」才真的是水部的必殺招數,也是他把水紋逼到了極處後水勢自己的反擊。 銀河大浪天上來! 陳越狂嚎一聲,眼睜睜地看著長刀就要把自己分為兩半…… 血隱隱地從紅衣下滲出。風紅站在那裡看著陳越驚恐的雙眼。她低笑了一聲,笑得淒涼,放手任束衣刀落在地下。 陳越連退了幾步,急忙捂住了左肩噴血的傷口。翻身拾起了風紅的束衣刀和自己的指間刃。 一條近於無色的長鞭纏在風紅的胳膊上,鞭的另一頭持在裘禪的手中,。裘禪依然坐在涼轎裡,依然在看書,看著看著,他手腕猛的發力,將風紅扯退了一丈。他發力的時候鞭身一絞,只聽得一聲脆響,顯然是風紅小臂的骨頭裂了。 「不是我偏袒妙火,隨意殺人固然是妙火的錯,可是我教中兄弟最忌自相殘殺,你要殺他,就是犯了我教第一條大忌,我也不得不稍加懲罰。」裘禪冷冷地說道。 「不是你偏袒妙火?」風紅疼得滿頭冷汗,無聲地冷笑。她看向裘禪,「教內教外是天壤之別麼?為什麼他殺了七十六個無辜的人卻不該一死呢?人命可有貴賤?」 「婦人之見,終不能成大器,」裘禪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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