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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呵呵呵呵,好說,好說。」魏枯雪笑,「我不說。」

  「謝魏宗主留在下一分顏面。」年輕道士也笑。

  魏枯雪轉頭向蘇秋炎:「掌教的弟子謝童妝扮起來也是風姿絕世的少年,膽略不遜於男兒,不過和這位小兄弟相比,還差了幾分。」

  「阿童兒不過是個孩子,娃娃心思。」蘇秋炎不以為意。

  「敢問稱呼?」魏枯雪又轉向那個年輕道士。

  「不花剌拜見諸位尊長。」年輕道士再次長拜。

  他摘去頭上的道冠,解開身上道袍,立刻就變了裝束。道袍下是一身蒙古式樣的箭衣,貼身紮袖,手工極細,更顯得他身形纖長挺拔,神采爍人。這時候他和天僧並立,仿佛美玉同列。

  魏枯雪微微吃了一驚,而後點頭:「不花剌?原來你是當朝宰相明裡董阿的次子,欽天監鼎鼎大名的祭酒博士,我們這些草民不敢擅稱尊長。既然都是為了光明皇帝而來,就不必計較尊卑長幼,一起坐下來聊聊吧。」

  「是。」所有人都收斂了表情。

  日落月升。

  月圓之夜,渾圓的冰輪掛在深藍的夜空中,一絲絲月光漫溢出去,中天一片通明。

  酒飲過了三輪,眾人說話不多,只有蘇秋炎和魏枯雪說勒幾句終南山分別後的所聞。不花剌坐在下首侍酒,神色恭謹。天僧白衣廣袖,手把一串念珠,酒到便飲,其餘時候闔著眼睛紋絲不動,仿佛坐佛,月光灑下,臉緣一抹輝光照人。

  魏枯雪飲得快,不花剌再次提起酒壺為魏枯雪斟酒,半杯斟下,酒壺已經空了。魏枯雪看著酒壺懸在半空,最後一滴在壺口掛了許久,滴落在杯中攪動了水面。

  「酒喝完了,有話現在可以說了罷?」魏枯雪環視周圍。

  天僧緩緩睜開了眼睛,蘇秋炎坐直了身體,不花剌點了點頭,放下了酒壺。三清殿上四人對坐,死寂了片刻。

  「我先說吧,我輩份小,年紀也小。」不花剌忽地笑了笑。

  「我是朝廷的人,但也不是。」他接著說道。

  「怎麼說?」魏枯雪挑了挑眉宇。

  「魏宗主聽過我的名字,知道我在欽天監為祭酒。不過光明皇帝這件事,卻不是我的職司,我這次來,也不是受大皇帝的委派。我父親大人雖然知道,也不同意我來。所以敝人開誠佈公,不花剌和諸位師長之間,絕無所謂草民和官府。大皇帝也並未授權我調動各行省的人力物力協助諸位。」

  「這個倒是不敢想,大皇帝不認我們為亂黨私聚,我們便該慶倖了。」魏枯雪哂然道,「魏某是個南人,仗劍行於江湖,不敢期望聞達於官府。不過我想問,大皇帝對於光明皇帝的舊事,到底是信,還是不信?」

  「大皇帝不知道。」不花剌說得坦白。

  「不知道?」魏枯雪愣了一下,失笑。

  「八月丙辰朔,天相巨變,那時候正是欽天監輪值,輪到我推算曆書,我已經知道大難臨頭。六日之後,掌教的弟子快馬從終南山來大都,請我向大皇帝進言。而我在一月之內連續七次求見,不過大皇帝沉迷于後宮,始終不肯賜見。」不花剌搖頭。

  「大概是沉迷於新編十六天魔舞一類的淫戲吧?」魏枯雪道。

  「不瞞魏宗主,外面的傳聞不假,正是一些密教喇嘛,曲解經文,勸大皇帝行淫。」不花剌神色肅然。

  「那麼祭酒大人是如何知道光明皇帝故事的呢?」天僧問。

  「其實朝廷並不像諸位所想的那麼昏聵。」不花剌笑笑,「怪力亂神的東西,歷朝歷代,對外是撲滅,對內卻有人秘密司掌。欽天監所轄中,有一個『中平司』諸位可知道。」

  魏枯雪和天僧均搖了搖頭。

  「所謂『中平司』,乃調和天地陰陽之氣,維持中平的意思。這個司的官員皆是欽天監中的悍將,入則君子端坐,出則持刀殺人。一旦地方上有神異之說,立刻便要出發,儘早撲滅。中平司所轄官員軍馬,共計五百七十二人。」不花剌解釋道,「而中平司的制度,我們蒙古人原先自然是沒有的,這個是因襲宋朝。忽必烈大汗精通漢學,進攻中原,每過一城必令官員立刻清點宋朝的曆書密典,封存之後送往北方。臨安陷落,舊朝的謝太后帶著小皇帝投降,第一支進城軍隊的要務就是去搜羅星相密典。不負大汗的期待,他們取得了唐朝所留的《光明曆》。」

  「《光明曆》?」天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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