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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龍鷹嘖嘖稱奇,道:「即使沒有鳥妖,這亦是個值得一遊的古怪地方。」

  目光落在出奇地沉默的符太身上,道:「不管城與太少有關係嗎?」

  符太深吸一口氣,眼神回到龍鷹處,又籲出另一口氣,輕描淡寫道:「荒原舞遇上的瘟疫並非真的瘟疫,而是人為的。」

  荒原舞失聲道:「人為的?」

  符太不耐煩的道:「刻下不是談論這方面的時候,我們很快可以弄清楚鳥妖是否到了不管城去。」

  龍鷹皺眉道:「是你做的手腳嗎?」

  對龍鷹他沒有推搪,卻以他一貫帶著輕蔑和不屑的語氣道:「七年前我只得十九歲,尚未成氣候,哪來這個道行!下手的是其他人,弄得百多人忽然大病一場,只因人人怯於不管城被詛咒了的惡名,變成驚弓之鳥,慌忙逃命。哼!到不管城去的人絕大部分是死不足惜的強徒惡棍,全死光了我亦毫不在乎。」

  龍鷹不悅地瞪他一眼。

  博真好奇的道:「其他人指的是太少的貴親嗎?什麼手段可如此厲害?」

  符太一副桀驁不馴的姿態,斜眼瞅著他道:「你最好是不知道,對我的事,聰明的是永不查根究底。」

  博真被他搶白,露出錯愕神色。

  龍鷹沉聲責道:「符太!你忘記了大家是兄弟嗎?」

  今回輪到符太發呆,似欲反唇相譏,又把到了唇邊的話咽回去,舉起右手做出白魯族人的手號,表示心情平息,沒事了。

  博真表現出豪雄的本性,哈哈笑道:「沒關係的,太少不願說,不說好了!」

  出乎三人料外,符太歎了一口氣道:「是用毒。我們下手很有分寸,只是想兵不血刃下得到不管城,找到個可讓我閉關修行的理想地方,可以說的都告訴你們了。還有,我們在城內建起一座神廟,廟堂內供本著明尊和暗尊,我離開時,不管城已回復少許人氣,我沒空閒理會他們,只在門上掛上『擅入者死』的牌子,現在不知是何光景。」

  龍鷹道:「剛才你的神情為何如此古怪?」

  符太道:「我正在思索你曾和我說過的『命運』,當日我離開時,決定永遠不再返回不管城,切斷和忘記以前的所有事。唉!今天我又回來了,就像沒法逃離命運的擺佈。」

  荒原舞忍不住問道:「是什麼原因令太少這麼不願回去,甚至希望能忘掉它?」

  符太仰臉張口接了幾團雪花,任其在口內融化,順喉頭流入肚子內,徐徐道:「敝門的人有個很大的矛盾,就是最希望能有進入『絕關』的榮耀和資格,但另一方面卻希望永遠不用闖這一關。」

  龍鷹遠較荒原舞和博真清楚他的出身來歷,明白過來,道:「歷來只有你和另一個先輩,能成功破關而出,對嗎?」

  符太微微頷首應是,卻沒有絲毫得意的神色。

  荒原舞和博真雖弄不清楚他出身自何家何派,但亦猜到非是一般門派,且帶著神秘的宗教色彩,可憑手段不費力地奪得整座城,再於其內建廟設關,栽培出符太這個妖魔級的可怕高手。想想其詭奇秘異之處,可教人不寒而慄,何況際此寒冬之時。

  溫度似忽然驟降。博真心胸廣闊,沒怪他剛才不友善的言辭,安慰他道:「或許鳥妖避不管城而不入。」

  符太道:「他一定是躲到那裡去了。因為他曉得我是誰,知道我有找到他的辦法。如在荒山曠野,他的潛蹤匿跡絕不管用,只有藏在人多氣雜之處,方有望避過我的搜索。」

  稍頓續道:「方圓數百里內,只有不管城是最適合他的避難所。」

  龍鷹見說起不管城,符太像滿腦子不快回憶的模樣,言行異於平常,岔開問道:「不管城四周有哪些城鎮村落呢?」

  荒原舞知機的代符太答道:「過天山后,朝北走七十裡就是不管城所在的『獨嶺』,位處沙陀磧的邊緣區域,再往北行,越過沙陀磧,是沙陀人聚居的咸泉衛。東面最接近獨嶺的是居於巴里坤湖的伊吾人,西面則為回紇人的獨山守捉,最接近的亦超過百里,且是險阻難行。」

  龍鷹點頭表示明白。

  不管城位於諸族勢力的交界處,其地理形勢,足令它成為誰都管不著的地方。

  博真道:「不管城亦是通往沙陀磧凶名昭著的『厲鬼城』最便捷的路線。」

  龍鷹大奇道:「沙漠內竟有座城池?」

  博真解釋道:「不是一般的城池,而是一個似城而非城的地方,由老天爺一手炮製出來,將方圓二十多裡沙漠裡的荒岩區,經風吹雨打和歲月的侵蝕,沖刷而成的奇異地域。踏足其地,滿目俱是鱗次櫛比的土崖、層層疊疊的岩山,千百種形狀,無奇不有,仿如一座座的宮殿廟堂,氣勢懾人。」

  龍鷹生出似曾相識的感覺,點頭道:「在南面的庫姆塔格沙漠內,也存在一個類似的地方,但厲鬼城顯然大上至少一倍。」

  又道:「博真兄對厲鬼城知得這般詳盡,是不是曾懷疑寶藏就在其中呢?」

  博真道:「這個是當然哩!任沙缽略有多少巧匠人手,無窮盡的人力物力,仍沒可能在沙子上建築龐大的墓穴,且須掩人耳目。要築墓便須築於有穩固土層的地域,還可就地挖掘和開採建墓用的材料。」

  龍鷹頭痛的道:「如果寶藏真的是密藏於厲鬼城內,與拿達斯要塞分處沙陀磧東西兩端,只是從一處走到另一處,已足使人生畏。」

  博真道:「不如我現在將藏寶圖畫出來,供各位兄弟參詳。」

  龍鷹微笑道:「畫出來後,你該會感到舒服些兒。」

  博真苦笑道:「確是如此。看過藏寶圖,你們會曉得寶藏在厲鬼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距離不對,假設標示于右下方的確為不管城的話,寶藏反而應更接近拿達斯要塞。」

  龍鷹喜道:「那就是老天爺保佑我們了。」

  符太冷冷道:「沙陀磧在擴闊中。」

  三人一頭霧水的瞪著他。符太有點尷尬的道:「我慣了用這種語氣說話。嘿!沙缽略是多久前的人?」

  荒原舞道:「他是中土大隋時的人,距今有百多年了。」

  符太沉聲道:「沙漠是頭有活力的惡魔,地形固是不住變化,同時會往四面八方擴展,只有大山大嶺方擋得住它,塔克拉瑪幹是最好的例子,周邊均是止盡于山嶺處。沙陀磧過去的數十年擴展得很快,據說吞噬了本位於其邊緣的十多處立營區。所以百多年前畫的地理圖,未必吻合現時的情況。」

  博真拔出匕首,就在眾人身前的雪地畫了個圓圈,道:「這是寶藏的位置。」又在圓圈四周畫出幾個特別的圖形,一些似山,一些似河,如在打啞謎。

  荒原舞道:「原圖是否比較詳細呢?」

  博真頹然道:「好不了多少。」

  荒原舞同情的道:「怪不得你說畫圖者是草率了事。」

  龍鷹嚷道:「寶藏不見了。」

  博真朝雪圖瞧下去,最先畫的圓圈早被降下的雪花模糊了,其他圖像亦即將遭同一命運。歎道:「這是最不宜畫東西的地面。」

  荒原舞道:「沙子不會好多少,岩面則過於堅硬,到不管城後再找紙張來繪畫吧!」

  龍鷹露出注意的神色,蹄聲從南面傳來。荒原舞訝道:「有十多騎,看來是要到不管城去。真古怪,春夏時節到不管城的已是絕無僅有,何況是這個冰雪封路的時候。」

  十多騎在遠處冒著風雪疾馳而過,其中一個還是女的,看服飾似為漢人。

  四人臉臉相覷。符太起立道:「我們動身吧!」四人收拾心情,上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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