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5 | 上頁 下頁
一三


  「進來!」

  高彥有點提心吊膽的把門推開,因為尹清雅會用哪種方式歡迎他,根本是無從揣測。

  尹清雅輕鬆的道:「還不滾進來?」

  高彥放下心來,連忙把門關上,神氣的走進去,直抵坐在窗旁的尹清雅身前,先伸手握著她椅子的兩邊扶手,情不自禁的俯前道:「我來哩!」

  尹清雅舉手掩著兩邊臉頰,美目圓睜道:「你想幹什麼?是否想討打?」

  高彥在離她不到半尺的位置與她四目交投,嗅吸著她迷人的氣息,所有悲苦一掃而空,感到什麼都是值得的,心花怒放道:「我什麼都不想,只想和雅兒以後永不分離,每天令雅兒快快樂樂。」

  尹清雅沒好氣的低聲道:「你這小子真是死性不改,若你還不滾到另一邊坐下,本姑娘會立刻把你轟出門外去。」

  高彥一個旋身,轉了開去,又再一個旋身,以他認為最優美的姿態坐往和她隔了一張小幾的椅子上,哈哈笑道:「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在時機未成熟下,暫且撤退。」

  尹清雅嬌笑道:「什麼能屈能伸,又胡言亂語了。」

  高彥嘻皮笑臉道:「伸者站也,屈者坐也,剛才我是伸,現在是屈,不是能屈能伸是什麼?」

  尹清雅登時語塞,笑嗔道:「死小子!除了口甜舌滑外,你還有什麼本事?」

  高彥昂然道:「辯才無礙,便是一種大本事,想當年春秋戰國之時,縱橫家者如蘇秦、張儀,便是憑三寸不爛之舌,贏得功名富貴,留名史冊。我高彥則賴此贏得雅兒的芳心,因為她曉得,天下間只有我一人才能哄得她開心,其他人都不成。」

  尹清雅沒好氣道:「腦袋和嘴巴都是你的,你愛怎麼想,要怎麼說,愛一廂情願,我確是拿你沒辦法。好哩!趁我還有耐性前,告訴我邊荒集有什麼特別的玩意兒?」

  高彥心中大樂,心忖如此豈非接受了我說的輕薄話,而不會動輒動武。那種感覺如是逍遙雲端,像神仙般快樂,如數家珍道:「邊荒集十個讓人晝伏夜出的地方,白天讓我們一起睡覺,晚上才出來活動……」

  尹清雅大嗔截斷他道:「誰和你一起睡覺?」

  高彥暗笑道:「一起睡覺和睡在一起是有分別的,讓我解釋給你聽……」

  尹清雅捂著耳朵,霞生玉頰道:「我不要聽。」

  好一會聽不到高彥的聲息,別過頭來,見高彥正呆瞪著她,放下玉手,狠狠道:「死小子!有什麼好看的?」

  高彥吞一口涎沫,艱難的道:「雅兒真動人。」

  尹清雅作了個「我的天呵」的表情,氣道:「你放規矩點成嗎?」

  高彥小心翼翼的道:「我可以問雅兒一個問題嗎?」

  尹清雅戒備的道:「什麼問題?」

  高彥道:「上次我們在邊荒集分手時,你不是說過『雅兒有什麼好呢』這句話嗎?你還記得嗎?」

  尹清雅兩邊玉頰飛起紅暈,令她更是嬌豔欲滴。當高彥仍未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時,早給她執著胸口從椅子上硬扯起來,轟出門外去。

  ***

  劉裕終於找到了謝鐘秀,卻不是嗅到她的氣味,而是聽到她的聲音。

  聲音傳來處是一座兩層樓房,樓上仍透出黯弱的燈光,謝鐘秀似是在吩咐婢女去睡覺,看來她也準備登榻就寢。

  這區域的防守格外森嚴,除有護院牽惡犬巡邏外,還有兩個暗哨。對探子來說,最頭痛正是暗哨,因為對方靜伏暗處,令人難以察覺。敵暗我明下,很容易暴露形跡。但當然難不倒像燕飛這種頂尖兒的高手,全賴他提點,令劉裕成功潛至小樓旁的花叢內。

  燕飛鬼魅般掠至他身旁,低聲道:「樓上只有她一人,你從南窗入樓,該可瞞過崗哨的耳目,最重要是她不會因誤會而驚叫。」

  又指著後方兩丈許處的大樹,道:「我會藏身樹上,離開時須看我的指示。」

  劉裕點頭表示明白。接著燕飛現出全神貫注的神色,顯是在留意四周的動靜。劉裕感到自己的心在忐忑狂跳,也不知為了什麼,緊張至一團糟,暗罵自己沒用時,燕飛喝道:「去!」

  劉裕一溜煙的奔出去,繞到小樓的另一邊,騰身而起,撲附在南窗上。

  燈火熄滅。

  劉裕心中叫好,拉開半掩的花窗,無聲無息的鑽進去。如蘭如麋的香氣透鼻而入,不用說床鋪衣物均用香料熏過。這還是劉裕破題兒第一趟私自闖入閨女的臥室,那種感覺難以形容至極點,好像冒犯了不可侵犯的神聖禁地。

  小樓上層以竹簾分隔作兩邊,他身處之地正中放著一張床榻,四邊垂下繡帳。一道優美的人影,正從另一邊朝竹簾走來。

  劉裕心中燃起火熱的激情,忘記了一切的往竹簾移去,把正揭簾而入的美人兒一把抱著,另一手掩住她香唇,嘴巴湊到她耳旁道:「是我!是劉裕!孫小姐不要害怕。」

  在黑暗裡,謝鐘秀聞言後仍劇烈的掙扎了兩下,這才安靜下來,嬌軀微微發抖。

  劉裕有點不解的再低聲喚道:「我是劉裕!」緩緩把手移離她濕潤的櫻唇。

  謝鐘秀喘息道:「你來幹什麼?還不放開我!」

  劉裕的滿腔熱情登時像被冰水照頭淋下,冷卻了大半,無意識的鬆手。

  謝鐘秀脫身出去,沿著竹簾退後,直至抵著牆壁,張口似要大叫,最後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劉裕感到整個人完全麻木似的,更是完全不明白,更沒有想過謝鐘秀會是如此反應,一時間腦袋一片空白。然後他發覺自己來到靠牆而立的謝鐘秀身前停下來,生硬的道:「孫小姐,我是……唉……」

  謝鐘秀或許是因他沒有進一步行動,冷靜下來,不悅道:「你怎麼可以在半夜三更到這裡來呢?」

  劉裕再沒法把那天向自己投懷送抱的謝鐘秀和眼前的她連系起來,勉強擠出點話來,道:「孫小姐不是想見我嗎?只有這樣我們才有說密話的機會。」

  謝鐘秀氣道:「你可通過宋叔安排嘛!哪有這般無禮,亂闖我的閨房,傳出去成什麼樣子?」

  劉裕差點要找個洞鑽進去,苦笑道:「錯都錯了,孫小姐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呢?」

  謝鐘秀氣鼓鼓的道:「我只想質問你,為何要投靠司馬道子那卑鄙無恥之徒?你忘了我爹如何提攜你嗎?你對得起我爹和我們謝家嗎?你對得起淡真嗎?有什麼不好做的,偏要去做司馬道子的走狗,我爹的威名給你丟盡了。」

  劉裕恍然大悟,整件事根本是一場誤會。她今天黃昏望自己的一眼,確是充滿無奈和怨懟,問題是非是她愛上了他,而是怨他背叛謝玄,甘當司馬道子的走狗。事實上,她從沒有看上自己,什麼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妄想。

  劉裕生出無地自容,恨不得立即自盡,好一了百了的想法。

  謝鐘秀的聲音續傳入他的耳內道:「我現在明白琰叔為何不准你踏入我們家半步了,他是對的,淡真也識錯了你。」

  劉裕的心痛了起來,全身像被針刺般的不舒適,更有難以呼吸的感覺,勉強振起精神道:「請孫小姐恕劉裕打擾之罪,以後我再不會打擾孫小姐。」

  說罷也不理會否驚動謝府的人,迅速循原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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