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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牟道道:「還要拼嗎?」

  鐵京的金杵顫動起來,手面上起了一層細汗,臉上的肌肉突突亂跳,心中恨極了。

  這不公平!他心中呐喊。承認對方的功力高,不如相信自己出了毛病好些。

  他心中經歷了一場暴風雨後,平靜下來。

  戈劍道:「別和他糾纏了,好姐姐,我們走。」

  鐵京冷道:「你們若是這麼離去,我會追到天涯海角,永遠不會放過你們的。」

  牟道心中湧起一股煩躁,不快地說:「既然你這麼固執,那我們就一起把這個問題解決吧。我沒有時間圍著你轉。」他舉起了長劍。

  鐵京心中掠過一道驚電,感到有些不妙,若是今日死了,美人美酒可全滾他媽的蛋了。

  怎奈他是一個強人,若耍他馬上轉個大彎也不可能。明知再鬥不利,也得硬起頭皮幹。

  他一式「金杆獨抱」,等待牟道出劍。

  這回他有了長進,打起了同歸於盡的念頭。

  他以為牟道絕不會想死,誰不想一吻美人?跑進黃土地做鬼有什麼趣?只要自己不顧一切擊向他的要害,他必然回劍自救,那就傷不著自己了。這一手若玩好,說不定還能痛打落水狗呢。他想得有理。

  牟道晃身問起,自然不會照顧他的道理,「禹步」奇幻難測,「太陽劍」輝煌而出。

  電光石火之間,到了鐵京的左側,光華一現,劍點刺去。鐵京揮杆就打,晚了一步,血光迸灑時,他的大杆才向下落,牟道已在一丈外了。

  鐵京痛心再次失算,欲撲無力了。他的肋部挨了一劍,不深,但足夠他老實一陣了。

  戈劍高興地說:「兄台,還是你會制人,你一硬,他就軟了。」

  牟道一笑:「他若比我硬那就不妙了。」

  「兄台,為什麼我的劍會走偏?」

  「那是碰上了旋動勁團,你只要小心些,就不會碰上一鼻子灰。」

  戈劍歪頭想了一下,拍了一下巴掌,拉起張嚴馨就走。鐵京唯有看著他們離去,恨得沒法治了,一頭欺到花地上去。

  「三人如三朵輕雲飄行了百里,來到一座山谷前。山谷裡蓄滿了水,象湖。水很清,水面上浮著些青草。不時有水花泛起,可能是魚幹的。三人在水邊站了一會兒,感到十分涼爽。

  戈劍提議:「到水上面耍一耍怎樣?」

  張嚴馨彈了他一下,笑道:「你若能到水上不把頭沒了,我隨你去。」

  戈劍頭一揚:「別小看人。」

  把一隻腳伸到水面上去。輕輕踏了一下,水波蕩起,他有些遲疑了。

  張嚴馨逗地說:「怕了,要我背你嗎?」

  戈劍嘻嘻一笑:「姐姐,這水太稀,怕不好玩。你要是能在上面走一趟,我服你。」

  張嚴馨清脆地笑起來,猶如春風吹過山崗,身形一動,飛旋而起,輕輕落到水面上,仿佛一朵水花兒那麼安詳。

  刹那間,她又飛沖而上,帶起水柱半丈,落到戈劍身旁,臉上的笑更迷人了:「弟弟,你怎麼服我?」

  戈劍臉一紅說:「我學句雞叫怎樣?」

  牟道笑了:「不通,不通。」

  張嚴馨亦笑了:「我怎麼好讓弟弟出洋相呢?」

  戈劍認真地說:「我不占你的便宜,說話算數。」

  他疑惑了一陣,「咯咯」叫了一聲。

  張嚴馨樂得了不得,花枝亂顫,十分忘情。

  牟道覺得戈劍難得,自己就做不到這一點,如果遇上這樣的事,多半要賴的。

  這時,從北方傳來悠揚的蕭聲,低回婉轉,如泣如訴,綿綿不絕,蒼涼感人。

  張嚴馨道:「好手段,倒是個有情人。」

  牟道沒言語,朦朧中覺得蕭聲裡活躍著一個寂寞的生命,哀傷無絕期。

  戈劍聽了一會兒蕭聲,有些癡了,臉上升起兩片紅霞,眼睛半眯著,仿佛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牟道被他的神態逗樂了,笑道:「老弟台,你在想娶媳婦吧?

  那有趣得緊呢。」

  戈劍嘿道:「我才不想媳婦呢。你知道這是誰吹的嗎?」

  「當然知道。」

  「誰?」戈劍驚奇地問。

  「有情人。這是你姐姐說的。」

  戈劍笑了:「你們不知道的,這是個秘密。」

  張嚴馨道:「是你的另一個姐姐?」

  戈劍一揮手:「瞎說,這不是女人吹的。」

  張嚴馨不言語了,又靜靜地聽。

  蕭聲激越起來,仿佛要衝破最後的關頭。三人不由替他擔心起來,唯恐他底氣不足,不能直上九天,破去所有的障礙。這也是一種遺憾,欲上不能,欲退不甘的遺憾。

  戈劍瞥了他倆一眼,得意地說:「他是我的一個親人,你們猜是誰。」

  「是你爹?」張嚴馨說。

  戈劍搖了搖頭:「我沒有爹,我是冬天生的。」

  張嚴馨淺淺一笑:「那是你師傅?」

  戈劍更搖頭了:「他們都是老頭子,心裡只有兩樣東西,之乎者也、藥。」

  張嚴馨甜甜地笑了,「你的謎底好深,讓你的兄台猜吧。」戈劍點頭:「好,兄台,你猜是誰?」

  牟道低頭想了一下,說:「蕭聲深沉奔放,氣息充沛,委婉中似有『高處不勝寒』之意,亦有世人皆醉,唯我獨醒之旨,可見吹蕭人絕非等閒。蕭聲裡高揚自由的旋律,似乎唯我風流,不見來者。嗅,我想起一人,會不會是任風流?」

  戈劍一跳,叫道:「兄台高見,一猜就中。」

  他沖張嚴馨一笑:「姐姐,你不會嫉妒吧?」

  張嚴馨白了他一眼,那一眼說不出的嬌羞風流,戈劍觸了電一般,都呆了。

  「我只嫉妒你,有姐姐又有兄台。」

  戈劍笑起來:「好姐姐,你又挖苦我了。」

  牟道道:「木老弟,你怎麼與任風流套上的近乎?」

  戈劍瞪大了眼睛:「我們有淵源,怎麼是套近乎?我是他撫養長大的。」

  牟道笑了:「那你為什麼不跟他學功夫,反而去拜三個老頭子為師?」

  戈劍道:「他不想教我。」

  牟道搖了搖頭:「這不是事實,定有別的原因。你叫他什麼?」

  「大叔。」

  「你媽是何人?」

  「也許任大叔知道,可他什麼也不說。」

  「任大俠有什麼愛好?」

  「發呆,嘆息。別的我一概不知。」

  張嚴馨用手指一點他的額頭:「你是個小糊塗,用不了多久

  連姐姐、兄台都忘了。」

  戈劍急道:「這怎麼會呢,我永遠也不會與你分離的。」

  牟道說:「你想去見他嗎?」

  戈劍點頭:「想見他,我很久沒見過他了。

  三個人繞過山谷,向北方沖去。

  他們向北狂奔了七八裡,蕭聲突然滅了,四周一片寂靜。他們毫不猶豫,直奔東北最高的山頭。_

  山上蒼翠一片,綠蔭甚深,涼意仿佛從永恆處飄來。一塊聳立的石壁上刻著一個女人像,似有幽怨在心。像很美。三人走到石壁前,半個人影也沒有瞧見。

  唯有從山谷裡刮來的風帶著熱烈的歡樂。

  三人立在那兒了,誰也沒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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