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震旦1·仙之隱 | 上頁 下頁
六十二


  簡懷魯微微動容,點頭說「好傢伙,別弄壞了。」

  方非悻悻說:「它的筆鋒那麼軟,用不了幾次就壞了。」

  「軟?」簡懷魯掉轉筆鋒,輕輕一擲,噗,星拂筆插入茶几,沒至管口。方非瞪著那筆,只覺十分意外。

  吹花郎握住筆管,徐徐抽回,筆鋒柔滑如絲。從孔洞裡從容退出。

  「這筆鋒用紫液金摶煉過的,得到昆液金的特性,比流水軟,比鑽石硬,不論何種情形,都不會輕易磨損。你要嫌它礙事,我教你一道『收筆符』。」簡懷魯將筆一揮,叫一聲「絲絲入袖裡斂鋒」。

  方非生平第一次寫符,握筆在手,心跳如雷,他學著簡懷魯的樣子,一邊書寫,一邊念誦,元氣傳到筆端,好似暮春的蠶兒,吐出青色的遊絲,筆尖每一根毫毛,都與他的心思相連,一個個青色的符字,就像是從心底裡飛出來的。

  試了好幾次,要麼念咒太快,要麼寫符太慢,兩者節奏不合,符法就不能生效。方非寫到第七遍,一寫完,筆管向上一跳,筆鋒抖動兩下,一絲一縷地收入筆管。

  「好!」簡懷魯拍了拍手,「幹得不錯!」

  第一次寫符成功。方非像是做夢,盯著光禿禿的筆桿,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還要勤加練習,收放自如才行。」簡懷魯說完,又教方非將元氣注入筆管,筆鋒感應元氣,就會自行吐出。

  方非放出筆鋒,重新練起。這一次又不靈光,接下來十次中間,頂多兩次成功。可他十分入迷,這一天餘下的時間,全都拿來符筆,對著天上指指戳戳。

  從這一天,眾人發現,方非起了微妙的變化。無論何時何地,都能聽見他的念咒聲,就連如廁方便,隔了一道門戶,也能聽見裡面有人大喝:「絲絲入袖裡斂鋒」。

  申田田見他癡迷符法,心血來潮,又教了他一道「梳頭理髮符」。進入震旦以後,方非的頭髮長得飛快,這時已經長可及腰,成日亂糟糟的,申田田看著十分礙眼,教他這道符法,本意是想讓他整理一下頭髮,可是接下來的情形,卻叫女狼神始料不及。

  方非學會了這道符咒,如獲至寶,成天站在鏡子面前,先把頭髮揉亂,再來一聲「理千萬泥丸玄華」。筆勢狠狠一揮,滿頭的亂髮馬上服服帖帖。這也罷了,方非十分熱心,擺弄自己的還不過癮,看見別人的頭髮蓬亂,馬上揮筆念咒,從申田田至簡容,一個也不放過。

  眾人的頭髮各式各樣。簡懷魯挽到頭頂,簡容挽了個挽了個丫髻,簡真弄得亂七八糟,自以為挺有個性。至於申田田,每天都要花上一個鐘頭打理頭髮,那髮式一眼看到頭,活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這些髮式遇上方非,統統倒了大黴,一道符光過後,人人變成了清湯掛麵,長頭髮掛在身後,可以互相當作鏡子照臉。

  簡懷魯無可奈何,搖頭苦笑;簡真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簡容沒心沒肺,一味咧嘴傻笑;只有女狼神的叫聲最慘,她跌跌撞撞地沖進房間,又花了一個鐘頭,才把頭髮弄回了原樣。為了防範再次遭殃,她在頭上加了一道防護符,符光繞著頭髮轉動,站在那兒,就像是畫兒裡頂頭祥光的神佛。

  這還不算完,沒過幾天,方非又學了「吃吃喝喝符」。這一道符顧名思義,不用筷子刀叉,只用一支符筆,就能叫飯菜乖乖跳進嘴裡。簡氏一家都這麼吃飯。方非看得眼饞,央求簡真傳授,大個兒耳根子軟,聽了兩句好話,立馬教給了方非。

  比起以前的符法,這一道符要困難不少。方非找來一碗米飯,偷偷練了幾次,自覺大功告成,當晚吃飯的時候,突然使了出來,本意是給眾人一個驚喜,怎知符光一閃,飯菜統統亂了陣腳,一股腦兒地猛衝過來。

  方非一張嘴巴,根本應付不來。熱湯灌進了鼻子,飯團糊住了眼睛,一塊排骨卡在喉嚨中間,幾乎把他活活憋死,要不是簡懷魯眼疾手快,那一鍋熱湯十九也要淋在他的頭上。

  晚飯泡了湯,客廳裡一片狼藉。申田田弄清緣由,不好責怪方非,只把簡真臭駡了一頓,方非一邊聽著,也覺老大沒味。

  考試日漸逼近,簡真功課更緊。神形甲折了翅膀,飛行不靈,只能蹦蹦跳跳地做做樣子。申田田為了這事老大犯悉,誤碼起人來也格外厲害。

  華蓋車裡禁飛,簡容到了車外,好比鳥兒出籠,馭著小劍左沖右突。兄弟倆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相比起來,做哥哥的更加落魄,做弟弟的越發得意。

  弄砸了晚飯,方非不敢在車裡寫符,也跑到車外練習。寫了一會兒,眼看簡容飛行自如,一時站在那兒,不覺看得入神。

  「你也想飛?」身後有人說話。

  方非一回頭,簡懷魯盯著他上下打量。

  「我不會飛啊!」方非低頭咕噥。

  「道者開了竅,飛蛾破了繭!會不會飛,你試試就知道!」

  「我沒劍……」

  「你沒有劍,有尺木啊!」簡懷魯眨眼一笑,「尺木是神龍上天飛行的本錢,本身就是一把神妙的飛劍。」

  方非又驚又吉,轉身拿出尺木。吹花郎伸手接過,向前一拋,尺木離地半米,靜靜懸在空中。

  「跳上去!」簡懷魯拍了拍方非的肩膀。申田田正在教訓簡真,聞聲掉頭一看,笑著說:「好哇,蒼龍要上天了!」大個兒也望著方非,臉上閃過一絲陰霾。

  方非望著尺木,雙腿一陣發軟,嗓子又幹又澀,額頭上滲出絲絲冷汗。

  「飛呀!飛呀!」簡容飛了過來,繞著他呼呼打轉。

  方非長吸了一口氣,奮向一躍,跳向尺木。

  雙腳踩上尺木,木棒向下一沉,方非心生狂喜,以為就要起飛。冷不妨腳底一滑,尺木向右閃開,他陡然失去平衡,腦袋朝下,鼻子搶先著地,只一熱,血就流了出來。

  四周一片沉寂,方非雙頰火燒,幾乎失去了爬起來的勇氣。

  「死酒鬼!」申田田大叫,「怎麼回事?人摔了你也不管?」

  「這個,我也沒想到……」簡懷魯歎了口氣,扶起方非,揮筆止了他的鼻血。

  「沒勁!」簡容一扁小嘴,「我還當他是個羽士呢!」

  「閉嘴!」申田田皺眉說,「他才試了一次!」

  「我第一次就能飛!」小東西一陣得意。

  「他是他,你是你!他又沒叫神龍嚇了尿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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