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震旦1·仙之隱 | 上頁 下頁
六十一


  第八章 進京

  這一天,到了吹開臭竅的時候。這一竅與鼻子有關,自從簫志響起,方非就止不住地連打噴嚏,一個接著一個,打了整整一天。簡容閑著無聊,在一邊仔細數過——前前後後,打了三千九百四十九個噴嚏,比起兄弟倆開竅時打的總數還多。

  由於賭約在先,這一下可到了緊要關頭。一家人全圍上來,申田田兩手叉腰,站在那兒大聲叫陣:「死酒鬼,等著瞧,你馬上就要戒酒了!」

  簡懷魯叼著煙斗針鋒相對:「管家婆,等著瞧,你的酒罈子就要倒楣了!」

  「倒楣的是你,你這只死酒鬼!」

  「管家婆,你的酒太少了,不夠輸吧!」

  「哼,多少跟你沒關係,你再也用不著它們了!」

  「活到老,喝到老,這是我的終生愛好!」

  「你這個累教不改的慣犯!」

  「你打算判我什麼刑?終生喝酒嗎?」

  兩個人唇槍舌劍,往來交鋒。申田田氣沖鬥牛,唾沫橫飛,簡懷魯卻笑嘻嘻的,一點兒也不生氣,這鬥嘴聲夾雜在方非的噴嚏聲裡,又古怪、又滑稽。

  噴嚏忽地停下。夫婦倆一時住口,雙雙看向方非,申田田高叫:「筆呢?」

  「用我的烏號筆!」簡真殷勤的奉上符筆,方非搖頭說:「我自己有筆。」說著打開筆盒,取出了星拂。

  「咦!」申田田看見那筆,兩眼圓睜,簡懷魯也揚起眉毛,眼裡透出深深的訝異。

  方非打了一天的噴嚏,這時從頭到腳神清氣爽,中間像是橫了一團雲氣。他手握筆管,指尖麻酥酥的,似有電流通過,雲氣順著手臂流入了五指,又透過指尖注入了符筆。

  「紅色!紅色……」方非心裡大叫,可是筆鋒一暗,吐出來一縷淡淡的青氣。

  車裡一片沉寂,目光全部停在這一縷氣上——方非握著星拂,呆若木雞,一刹那的工夫,推動了所有的生氣。

  「哈!」簡懷魯左顧右盼,洋洋得意,「十五杯酒哇!」

  申田田像是沒有聽見,望著那縷青氣,眼裡如癡如醉:「真美呀!雨過天青,新雨過後的天空才是這樣的青色。」

  「還有別的青色嗎?」簡容好奇發問,簡懷魯卻在一邊咳嗽提醒:「十五杯酒……」

  「怎麼沒有?」申田田瞧也不瞧丈夫,「蒼龍人的元氣都是青色。可青色也有深有淺,有濃有淡,有純有不純,海青、山青、水青都很好。藏青有點兒扎眼,我可不大喜歡;黑青帶了一股邪氣,有這種氣的人十九心術不正;可是無論什麼青色,全部都比不上天青。天青又分好多種,有青裡透灰,也有青中透藍,這些顏色好是好,可也不算十全十美。最美的青色,應是空山靈雨以後,水氣將散未散,太陽將出未出,如果水氣尚濃,必然生出灰色,如果日光太強,必然生出藍色。新雨過後的天空至純至淨,那種顏色的元氣,才是蒼龍元氣的極品。呵,我活到這把年紀,這樣的氣也只看到過兩三次。」

  「兩三次?」簡容刨根問底,「兩次還是三次?」

  申田田一笑,摸了摸兒子頭頂:「以前見過兩次,今天是第三次!」

  「管家婆!」簡懷魯忍不住大叫,「十五杯酒哇!」

  「他說什麼?」申田田看了丈夫一眼,「我怎麼聽不懂?」

  「咦,你要賴帳?」

  申田田的目光又掃過眾人:「他說的什麼,你們聽懂了嗎?小真,嗯?」

  簡真被母親的目光逼得抬不起頭來:「我,我也沒聽懂!」

  「臭小子,你竟敢……」

  「喂,小容,你聽到爸爸說了什麼嗎?」

  「他說話了嗎?」簡容眨巴眼睛,「我可一個字兒也沒聽見!」

  「小兔崽子,說謊話臉都不紅?」簡懷魯目光一轉,看見方非,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好小子,伯伯知道像最誠實,來,說句公道話吧!」

  「什麼?」方非從失望中清醒過來,「我怎麼會是蒼龍人?簡伯伯,我不是朱雀人嗎?」

  「做蒼龍人又有什麼不好?」簡懷魯很不耐煩。

  「我不做蒼龍人。」方非愁眉苦臉,「簡伯伯,你把我變成朱雀人吧!」

  「孩子話!」吹花郎皺起眉頭,「元氣與生俱來。改變老天爺的主意?哼,我可辦不到……唉,方非,你還記得那個賭約嗎……」

  「我是蒼龍,不是朱雀……」方非深受打擊,簡懷魯後面的話,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申田田笑嘻嘻自去做飯,她成功賴掉賭債,心情大好,一邊做飯,一邊哼歌。兩兄弟知情識趣,早早躲進臥室,丟下簡懷魯一個站在客廳中央,又氣又急,破口大駡:「這個鬼世道,真不公平!」

  「不要埋怨世道,要多檢討自己!」申田田在一邊大說風涼話。

  簡懷魯氣呼呼坐下,抽了兩口悶煙,眼看方非悶悶不樂,不覺微微一笑:「想一想,我小時候也挺失望的。那時做夢也想成為蒼龍人,可沒法子偏偏就在是個玄武人,唉,你說這老天吧,也真會作弄人!」

  「你為什麼想做蒼龍人?」方非心裡奇怪。

  「東方蒼龍,四靈之首,從古至今,最偉大的道者多數出自蒼龍。道祖支離邪是蒼龍人,木神勾芒也是,龍女天衡,陽太昊、媧皇、伏羲、京樞、貝神竺、伏太因……蒼龍裡的名人數也數不清。做個蒼龍道者——可是多少小道者的夢想啊?這個夢我也做了好多年,到了十三歲才醒過來,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成為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簡懷魯伸出食指,點了點方非的心口,「要做你自己!」

  「做我自己?」望著吹花郎,方非有些茫然。

  「對!」簡懷魯笑了笑,目光落在星拂筆上,方非沮喪之餘,隨手丟在那裡,吹花郎揀了起來,久久凝視,「這支筆,我只在傳說裡聽過,方非,你從哪兒得來的?」

  「山都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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