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昆侖前傳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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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孫兒白他一眼,沒好氣道:「她被『活修羅』帶走了。」梁文靖怔了怔,忙又問道:「帶到哪裡去了呢?」胡孫兒被他抓住,心中不忿,尋思道:「這個勞什子淮安王看起來傻裡傻氣,我索性騙一騙他,出一口鳥氣。」便嘻嘻笑道:「那蕭冷說了,他們去合州呢?」心中卻想,這淮安王左右要去合州,如此騙他,也無大礙。 梁文靖聽罷,忽地一言不發,跌坐回床邊,怔怔發愣。劉勁草悄悄將薛容拉到一邊,低聲道:「我也不知千歲為何有此武功,但瞧他言行舉止,有些不大對頭,要麼是被這場大病壞了心志,要麼便是被活修羅使了妖術。」 薛容心中忐忑,皺了皺眉,忽地上前拜倒,高呼千歲。梁文靖大吃一驚,慌忙閃到一旁,擺手道:「你是誰?跪我作甚麼?」薛容心中大痛,澀聲道:「莫非千歲不記得小人了麼?去歲我在臨安,為奸臣構陷獲罪,下在死牢,若非千歲力保,屍骨早寒。當日千歲救出小人後,叮囑小人暫回家鄉,來日遇上與韃子的戰事,再從軍殺敵,重獲功名。」 說罷,他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交給梁文靖道:「這是五日前千歲賜予的書信,命我至合州與千歲會合。」梁文靖被他一番話說得滿心糊塗,瞪著那封書信,卻不敢接,只道:「我哪裡給你寫信了,我……我都不認得你。「 薛容見他呆傻模樣,深感劉勁草所料不差,這一代賢王經此大難,竟已心志淪喪,成了一個呆子,想到他的救命大德,不由得雙眼酸熱,淚如泉湧。劉勁草長歎一聲,拍拍他肩,苦笑道:「薛老弟節哀,千歲或許只是一時糊塗,過些時候便會好了。」 梁文靖見眾人神色,猛可間省悟過來,忙道:「是了,你們也將我當成淮安王了吧,那可弄錯了,我叫梁文靖,華山人氏。」他自顧絮絮叨叨,眾人卻只望著他,眼中均有悲憫之色,薛容更是悲不可抑,忽地搶前一步,抱住梁文靖,口呼千歲,放聲痛哭。 梁文靖又驚又怕,連聲道:「我不是千歲,我叫梁文靖。」眾人只是搖頭歎氣,心中更加難過。薛容哭了一場,悲痛稍解,取出虎符道:「千歲雖然神志暫失,但天子神器,不可離身。」說罷捧到梁文靖面前。 梁文靖心道:「這虎符是白先生託付給我的,爹爹常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虎符事關重大,不可弄丟了,將來見了白先生,也好還他……哎呀,見了白先生,他又要逼我做淮安王,還是不見的好。」胡思亂想一陣,接過虎符揣入懷中,說道:「這虎符是別人託付給我的,要我好好保管。」 薛容與劉勁草對視一眼,均有喜色,皆想:「難得千歲心智受損,尚能記得這關係天下的神器,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當下薛容又為梁文靖引薦兄弟薛方、薛工,說到劉勁草,鄭重地道:「這位劉勁草劉老先生,乃是峨眉山的大劍客,號稱『仙人劍』,打遍川中,未逢敵手。」 劉勁草擺手歎道:「薛兄別再給小老兒貼金,今日劉某一敗如水,從今往後,『仙人劍』三字再也休提。」 薛容默然苦笑,半晌問道:「如今軍情緊急不能耽擱,咱們是否前往合州,還請千歲定奪。」梁文靖一皺眉,遲疑道:「去合州麼?我……我可不大想去。」眾人大驚,欲要勸說,又礙於他身份尊貴,不便開口。胡孫兒眼珠一轉,嘻嘻笑道:「那個又白又嫩的蕭姑娘去了合州,你不去,豈不是找不著她。」 劉勁草不由斥道:「胡猴兒,你又沒大沒小了,千歲何等身份,你也敢跟他胡鬧?」胡孫兒吐舌直笑,臉上卻滿不在乎。劉勁草深知這弟子生世奇特,性子極野,什麼上下尊卑對他全不管用,今日說過,明日必定又犯,一時大覺頭痛。 梁文靖聽胡孫兒一說,大為躊躇:「若然從此以後,再也見不著蕭姑娘,還不如死了的好。」當下忙道:「既如此,我也去合州吧。」話才說完,忽見胡孫兒對自己擠眉弄眼,不由得雙頰羞紅。 薛容喜道:「千歲只管放心,小人一定盡心護送千歲,前往合州。」梁文靖不知如何回答,唯有嗯嗯連聲。 劉勁草見梁文靖衣衫襤褸,滿面風塵,便張羅熱湯讓他沐浴,又買了一套極光鮮的衣衫給他換過。梁文靖無功受祿,大為惶恐,推拒不過,方才穿上。眾人見他禮讓,又覺高興,心道這賢王心智雖喪,禮儀大節卻沒拋下。 群豪一路南行,沿途只怕蕭冷捲土重來,在梁文靖身周擺起鐵桶陣,乃至他大便小便,也不鬆懈,弄得梁文靖戰戰兢兢,手無無措。群豪但凡見他失禮發呆,或是吐露身世,均以心智喪亂解釋,是故無論梁文靖如何解釋,眾人總是慨歎一番,不予理會。 這一日,薄暮時分,忽聽濤聲陣陣傳來,繞過一道山梁,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道弱水,穿過碧玉也似的兩片山巒,瀉入浩蕩大江;此時,西邊殘陽未落,東方圓月初上,日月交輝,照著長江碧流,咆哮奔騰。 梁文靖見此奇觀,心懷一暢,竟忘了眼下煩惱。忽聽薛容道:「千歲,我先去城中交通報一聲。」梁文靖奇道:「去哪個城?」薛容舉手南指,梁文靖順他手勢望去,只見一座大城依山傍水,坐落在明霞映照間,黑黦黦如龐然怪獸,向水一方高聳百尺,對著江天氣象,煞為壯觀。 劉勁草捋須笑道:「千歲你瞧,這合州城兩面臨水,故而又名釣魚城,意即可在城頭垂釣之意。」說到這裡,梁文靖方才明白,敢情自己不知不覺,已到合州了。 薛氏三傑拍馬直奔合州城而去。劉勁草道:「千歲勿怪,老朽與薛老大商量過,只因千歲此番經歷過於奇特,須得先行知會王堅將軍,讓他有個準備。」梁文靖忙道:「我當真不是淮安王,你們認錯人了。」劉勁草黯然搖頭,歎了口氣。 梁文靖心中鬱悶:「這些人都是蠢材麼?我說了百十遍,他們也不肯信。」想到此處,憤懣之餘,又覺灰心無比,但事到臨頭,也只得硬了頭皮,拍馬前行。 至城門不遠處,煙塵忽起,一彪人馬自城內突出,轉眼便至梁文靖馬前,為首一將翻身下馬,一掬到地,其他人等也如法炮製,驚得梁文靖目瞪口呆。 那為首將領頂盔貫甲,年約五旬,眉間一粒朱砂痣,分外醒目,只聽他朗聲道:「合州置制使王堅,見過千歲。」 梁文靖何曾見過如此陣仗,急忙翻身下馬,卻不知如何應付,只聽王堅又道:「千歲既來,還請合符。」自懷中取出一個紫金匣子,揭開時,內中紫緞軟襯上臥著半隻雪白玉虎,張牙舞爪,無比猙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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