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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如此一來,慕容嵐倒不好躲了,暗暗一聲苦笑,隨即轉過了身:「原來是窮神柳大俠,怎麼,柳大俠……」

  說話之間,柳悟非與呼延灼,褚一飛二人已然行近,是聖心大和尚的方外至交,柳悟非不敢失禮,當即抱拳:「西子湖何其之小,沒想到在這兒再度幸遇殷大俠,柳悟非候人不至,朋友爽約,多等了片刻,不想等來了另兩位友人,敢為殷大俠介紹……」

  隨為雙方介紹,自不免互道久仰,一番寒喧。

  寒喧既畢,柳悟非凝注發問:「殷大俠,那聖心大和尚……」

  慕容嵐忙道:「大和尚有事他去,臨別之際,大和尚特囑殷適仁往蘇杭一行,所以原路下山,想先到杭州走走!」

  柳悟非口快心直,脫口問道:「怎麼,有什麼事兒麼?」

  慕容嵐才待搖頭,忽地心中一動,未答反問:「柳大俠見多識廣,成名多年,當知昔年大漠之旁阿爾金山之上,有座萬劫魔宮,隸屬羅刹一教。」

  柳悟非不等話完,立即點頭:「這個柳悟非知道,當年是僧尼二聖遠上大漠,雙臨阿爾金山,禪門神功聯手之下,羅刹教灰飛煙滅,萬劫魔宮自斯封閉……」

  慕容嵐目光深注,笑道:「柳大俠不愧淵博,不過,恐怕柳大俠還不知道,事隔多年羅刹教東山再起,捲土重來,已現武林了吧?」

  柳悟非三人神情一震,柳悟非急急問道:「殷大俠,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殷大俠又怎麼知道的?」

  慕容嵐淡淡一笑道:「今日,靈隱寺前,飛來峰下,冷泉亭前,殷適仁適逢其會,曾當九幽銳鋒,因而知之!」

  柳悟非三人勃然色變,柳悟非急急又道:「殷大俠,柳悟非等願聞其詳,殷大俠可否……」

  慕容嵐截口笑道:「稍時有所煩勞,如今自當奉告……」

  接著,就把适才事概述了一遍,不過,當言及神功驚九幽,輕談退羅刹時,他說成了聖心大和尚而不是他。

  柳悟非三人靜聆之余,神情連震,臉色連變,慕容嵐話落,三個人神情凝重,一起默然。

  而,慕容嵐緊跟著又是一句:「三位可知,我适才所說與那羅刹夫人之女同行的白衣少年是誰?」

  看來,剛才他沒說。

  「誰?」柳悟非三人齊聲發問。

  慕容嵐道:「此人原來藝出中原武林名門,但卻因那不成為仇恨的仇恨,一念之誤,投身魔教,這次羅刹教遠來中原,一方面固然是找僧尼二聖,報雪那所謂當年仇恨,一方面也是此人所勾結,他,三位都不陌生,獨臂劍客郝百通的六弟子白玉臣!」

  柳悟非三人神情猛震,久久不能作一言,半晌,柳悟非始搖頭歎道:「這真是令人難信,這真是令人難信,看來他跟柳悟非一樣地糊塗,可是柳悟非還沒像他那樣投身魔教,自甘墮落,勾結邪魔啊!哼,哼,這小子要為郝老二添罪孽了!」

  雖糊塗,那皆因為友報仇,義薄雲天,這糊塗,不算壞,同時,這也人人難免,情有可原。

  難得的是,仇歸仇,他能判正邪,明善惡,這方面是一點不糊塗,不愧是守正不阿、秉性剛直的風塵奇豪。

  慕容嵐心中一松,猛然一陣激動,暗暗點頭,目射佩服,笑道:「看來,柳大俠那復仇大計,已有所改變了!」

  柳悟非老臉一紅,羞愧點頭:「若非見著他兩個,柳悟非險些做了懵懂人,前些日子,親痛仇快地硬要找人拼命,如今想想……」

  搖頭苦笑不語。

  慕容嵐忙說道:「這也不能怪柳大俠,誰叫慕容嵐他教子無方,有子糊塗,若不是慕容嵐避仇不出,慕容繼承年幼無知……」

  柳悟非三人耳聞一句「慕容嵐教子無方,有子糊塗」,心中大為不快,雖難免形諸於色,卻一時未便發作。

  繼聽一句「慕容嵐避仇不出」,三人心頭一震,不快之色立為突如其來的驚喜沖散,未等話完,柳悟非便即急急問道:「殷大俠,這話怎麼說……」

  好個沒頭沒尾的話,慕容嵐故作糊塗,有心促狹,呆了一呆,皺眉說道:「柳大俠什麼話怎麼說?」

  柳悟非猛有所悟,咧嘴窘笑,說道:「柳悟非指的是殷大俠那一句慕容大俠避仇不出……」

  慕容嵐「噢」地一聲,笑道:「這不難說明,慕容嵐他根本沒死!」

  柳悟非三人猛然又是一陣狂喜,柳悟非難掩激動地急急說道:「那麼,殷大俠可知慕容大俠現在何處?」

  慕容嵐未答,笑問:「怎麼,莫非柳大俠要找他興那問罪之師?」

  柳悟非老臉又複一紅,忙道:「柳悟非不敢,再說,柳悟非如今已不懵懂……」

  「那我就可以說了!」慕容嵐笑道:「別的無可奉告,敢套古人兩句:『兩度相逢人不識』,他也要學學呂純陽,『朗吟飛過西子湖』!」

  柳悟非呆了一呆,愕然搖頭:「柳悟非天生窮賤命,胸無半點墨,把肚腸都嘔出來,揀揀所認的字兒,也難滿一簍,殷大俠豈不是要我的……」

  「命」字未出,呼廷灼「砰」地一聲,一掌擊上他肩頭,打得他一個踉蹌,只聽鐵嘴君平驚喜喝道:「化子,你不懂我懂,平日自詡眼不花,眼皮雜,今日你有眼無珠,不識泰山,看你今後這張老臉往哪兒放,眼前便是慕容大俠,還不快見禮!」

  說著,他已與褚一飛雙雙拜了下去!那神色,是無限恭謹,也帶著萬般激動,至為感人!

  要說窮神胸無點墨,那是自謙,柳化子的胸蘊,並不比飽學宿儒為差,唯一差的,他就是不用腦筋。

  如今被呼延灼一巴掌打得明白過來,他鬚髮俱張,圓瞪老眼,滿面驚喜,縱聲狂笑:「何止是有眼不識泰山,分明是狗肉吃得太多,狗屎蒙了老眼,慕容大俠隱世人,簡直冤苦了我要飯化子,不過,今後這張老臉不愁沒地兒放,十絕面前走眼,我要飯化子不算差,往後仍能吹一吹,鐵嘴、妙手,讓開些!」

  雙手一扒呼延灼與褚一飛,也待拜下。

  「三位這是要折煞我!」慕容嵐慌忙出手,雙掌架三個,那三個,卻是分毫拜下不得:「三位再要這樣,我可要真的驚慌飛過西子湖」

  既拜不下,只有作罷,三人聞言失笑之余,柳悟非抬手一巴掌拍上自己腦勺,搖頭苦笑,「看來,我要飯化子是越活越回去了,普天之下,有幾個能被大和尚稱為方外至交的?糊塗,糊塗……」

  慕容嵐睹狀失笑,方欲說話。

  柳悟非神色一轉肅穆,那肅穆的神色中,猶帶著無限的歉疚,無限的羞愧,抬眼凝注,正色說道:「慕容大俠,這些事兒,慕容大俠都知道了,柳化子也不願多說,以往那對慕容大俠不敬之心,對慕容少俠那份兒誤會、誣衊。使我化子今日有羞見慕容大俠之感……」

  慕容嵐及時截了口:「老哥哥,慕容嵐适才那話,難不成不是出自肺腑?」

  柳悟非臉一紅,道:「化子也不敢,只是化子我捫心自問……」

  慕容嵐正色說道:「老哥哥,慕容嵐要再說一句,是慕容嵐教子無方,避仇未出,也是我養子不肖,他年幼無知,懵懂糊塗,處處與人可乘之機,若非他,武大俠等五位不會悲慘冤死,遭人毒手,換我是老哥哥,我也許做的比老哥哥還激烈,積極,老哥哥為朋友兩肋插刀,俠骨鐵膽,義薄雲天,我慕容嵐只有敬佩,別無二心,倘若老哥哥一意自責,禍由我起,害由我生,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那麼,慕容嵐將何以自處!」

  柳悟非羞愧俯首,默然不語,好半晌,老臉抽搐,身抖、聲顫地抬眼說道:「化子受教了,也不敢再說了……」

  「對!老哥哥!」慕容嵐大笑道:「過去的事兒,還提它做甚?血風已起,腥雨將臨,今後咱們該做的事兒多著呢!老哥哥,談點別的吧!」

  這豪情,這胸襟,十絕不愧第一,的確令人心折。

  三人肅然起敬,柳悟非卻軒眉說道:「慕容大俠,化子我斗膽,別的可以談,但我化子福薄,唯恐減壽,請慕容大俠改改這稱呼……」

  慕容嵐截口說道:「人生七十古來稀,老哥哥壽登六五,還怕個怎地……」

  柳悟非還想再說,慕容嵐正色已道:「老哥哥該知我,既知我就少作廢話,別問我改不改稱呼,也休說福厚福薄,只問老哥哥要不要我這個朋友?」

  柳悟非不敢再說,老眼微濕,難掩激動,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恭敬不如從命,那麼,化子我天膽托大了……」

  呼延灼一旁笑道:「化子,你怎不況你情願少活幾年!」

  柳悟非搖搖頭,道:「化子我不覺得那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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