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玉 > 珍珠令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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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君毅隨著向前定去,一面問道:「為什麼?」芍藥道:「太上不喜歡人家問東問西,尤其她者人家已經煉成『天耳通』,轉過山腰,咱們說的話,她老人家就會全聽到了。」 淩君毅道:「在下省得。」兩人腳下加快,轉過山腰,但見一片山谷,谷中繁花如錦。茂林修竹之間,隱隱可見畫樓亭台,危崖翠嶂之上,似有長廊飛閣相通,好一片如畫景色,縱非蓬萊仙境,也是世外桃源。「絕塵山莊」,那一座偌大園林,雖具花木樓臺之勝,但一丘一壑,猶有人工斧鑿之痕,眼前這片花團錦簇的山谷,卻是因地制宜,半出天然。 淩君毅忍不住贊道:「在下若非已知此地是太上隱居之所,只要看了這片山谷中的佈置,也可想到主人定是一位胸羅丘壑的奇人了。」芍藥聽他忽然發言,心中不覺一驚,要待阻住,已是不及,但聽他說的是讚美之詞,心頭略略放寬了些。就在此時,突聽一聲冷哼,遠遠傳了過來。這種冷哼,聲音並不很高,但聽來十分清晰,既似遠在天際,又像近在眼前,使人不可捉摸。 芍藥聽得花容失色,機伶一顫,低低說道:「快走。」急步朝山谷中奔去。淩君毅自然聽得出來,這聲沉哼,功力極為深厚,不用說是「太上」所發無疑。自己原是看了山谷景色,無意中說了幾句話,而且這幾句話也是讚美之詞,她何用冷哼?由此看來,這位「太上」果然生性有些怪僻,無怪百花幫主芍藥都一再叮囑,在太上面前,要自己少說話了。心中想著,人已隨同芍藥,朝山徑中行去。不大功夫,便已到了一座精緻的樓宇前面。 芍藥腳下一停,回頭道:「隨我進來。」領著淩君毅走入一間小客室,回身道:「淩公子請在這裡稍坐,我進去票過太上,再來相請。」 淩君毅道:「副幫主只管請便。」芍藥沒再說話,轉身匆匆向裡面走去。 淩君毅獨自在椅上坐下,先前只當芍藥進去通報,很快就會出來,哪知等了頓飯工夫,還是不見芍藥的人影。心中漸漸感到不耐,站起身子背負雙手,觀看壁間掛著的字畫。這樣又過了一刻之久,才聽門口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淩君毅立即轉過身去,只見走進來的是一個身穿花布衣褲的姑娘,這姑娘不過十五六歲,生得眉目如畫,額前梳著一排劉海,兩條又黑又亮的辮子,分左右垂到胸前,小嘴角兒噙著一絲淺笑,看去還有些稚氣。她跨進門,正好淩君毅也轉過身來。小姑娘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到淩君毅,不由得腳下一停,臉蛋兒登時飛起兩朵紅雲。 這也難怪,小姑娘長年住在這與世隔絕的山谷之中,從未見過男人,自然更從未見過這般俊美的少年男人!這一含羞,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淩君毅見她沒開口,慌忙含笑道:「姑娘可是副幫主要你來叫在下的麼?」花衣少女定過神來,含羞點點頭道:「你是淩公子?太上請你進去。」 淩君毅抱拳道,「那就有勞姑娘帶路。」 花衣少女低著頭,很快轉過身去,說道:「淩公子請隨我來。」走出小客室,是一條走廊,面對山谷,四面青山如屏,瀑布如練,谷中景物,盡收眼底!前面是一幢五層樓宇,中間一間大廳像是佛堂,正中長案上,供奉著一尊白玉觀音,敢情這位「太上」終年長齋禮佛。花衣少女領著淩君毅跨進佛堂,走到東首一間廂房門前,仁立窗外,躬身說道:「啟稟太上,淩公子來了。」 只聽窗內傳出一個婦人的口音道:「叫他進來。」花衣少女打起門簾,低低地道:「淩公子請進。」 淩君毅略微低頭,跨入室中。這裡敢情是「太上」日常的起居室,上首一張紫檀雕花錦榻,榻上坐著一個身穿黑色衣裙的婦人。尖瘦臉,皮膚白皙,頭髮略見花白,但卻梳得一根跳絲兒也沒有,額上戴著黑絲絨包頭,中間綴著一顆明珠,只要看她坐在那裡不怒而威的神氣,自然就是百花幫的太上幫主了。芍藥就站在她身後,垂手伺立,狀極恭謹。錦榻兩旁,是八把椅幾,中間放一張八仙桌,桌上放著一盂「毒汁」和一小瓶自己配製的毒汁解藥。難怪芍藥進來了這許多時光,才叫人來請,原來「太上」要她當面試驗「毒汁」解藥的靈效,這原是一瞥間的事,淩君毅堪堪跨入廂房,就聽芍藥嬌聲說道:「淩公子,這就是敝幫太上了。」她站在「太上」身後,朝淩君毅暗使眼色,奴了奴嘴,似是示意他伏身下拜。淩君毅只作不解,走上兩步,抱拳作了個長揖,說道:「在下淩君毅拜見太上。」 太上端坐不動,兩道冷電般的眼神,直盯著淩君毅,好像要從他臉上找出什麼來一般。過了半晌,才冷冷說道:「你先坐下。」 淩君毅道:「太上面前,哪有在下坐的份兒?」這原是客氣話。 太上微有慍意,冷聲道:「老身叫你坐,你就坐,我有話問你。」芍藥焦急地朝他遞著眼色,那是示意他趕決坐下。 淩君毅瀟灑一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在下謝座了。」退後兩步,就在錦榻左首一張椅子上坐下,抬臉道:「太上寵召,不知有何見教,在下洗耳恭聆。」 太上臉上似有厭惡之色,不耐道:「老身說過有話問你。」 淩君毅道:「不知太上要問什麼?」 太上冷聲道:「你姓淩?」 這話就問得奇怪,淩君毅應了聲「是」。太上又道:「何處人氏?」 淩君毅道:「穎州。」 太上追問道:「世居?」 淩君毅又應了聲「是」。太上問道:「你爹叫什麼名字?」這倒像是應試,要背三代履歷。 淩君毅感到有些奇怪,這位「太上」似乎對自己身世十分重視,而且她在問話之時,目光冷厲,盯注著自己,也似乎有些不太友善。「這就奇了,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她?」心念轉動之時,口中答道:「先父名諱,上瑞下圖。」「淩瑞圖?」 太上口中低低念了一句,接著問道:「你爹去世了?」 淩君毅又應了聲「是」。太上問道:「去世已有幾年了?」 淩君毅道:「先父棄養時,在下只有三歲,算來已有一十九年了。」 太上又道:「你爹生前是做什麼的?」她愈問愈奇。連伺立她身後的芍藥也感到有些意外。 淩君毅道:「先父拼讀為生。」耕田讀書,正是書香門第。太上又道:「家裡還有什麼人?」 淩君毅道:「只有家母一人。」 太上道:「你娘姓什麼?」 淩君毅看她盤問的這般詳細,心頭已有警覺,同時也想起師父在臨行時囑咐過自己的話,如果有人問起母親姓氏,不可說出姓鐵來。此時聽到「太上」問起母親姓氏,隨口說道:「家母姓王。」話聲出口,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告訴過百花幫主,說母親姓鐵,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了。尚幸太上聽了之後,並未追問。這點已可證明百花幫主並未將自己詳細情形,報告太上,不錯!她(百花幫主)前晚也並沒有把自己的詳情,告訴芍藥。 太上臉色似乎稍霽,點點頭道:「很好。」聽到這兩個字,芍藥總算暗暗替淩君毅松了口氣。太上接著又問道:「老身看你武功不弱,你師父是誰?」這句話,聽得芍藥又有些耽心起來! 太上面前必須有問必答,但淩君毅曾說過他師傅不欲人知,這話如何能對太上說呢?她心頭一急,忙向淩君毅暗暗點頭示意他快說。淩君毅這回倒是依了她,欠身答道:「在下出身少林。」 太上頷首道:「你是金剛泰門下?」 淩君毅道:「不是。」 太上又道:「那是潛山大師的弟子?」潛山大師乃是少林方丈。 淩君毅道:「不是。」 太上不耐地問道:「那你師父是誰?」 淩君毅道:「家師法號不通。」 太上身軀微微一震,凝目道:「你是反手如來門下?」她這句話。口氣之中驚多於訝!少林門人,她不在乎,但反手如來傳人,她可惹不起。不但是她,放眼江湖,二三十年來黑白兩道幾乎沒有一個人惹得起這位說正即正,說邪亦邪的不通和尚。 這可真靈,已經和淩君毅說了半天,太上那張瘦削臉,始終其寒如冰,但這一聽說淩君毅是反手如來不通和尚傳人,她臉上就像春風解凍,有了笑容,笑雖很微,但笑容後面,似乎含有得意之色。淩君毅是反手如來傳人,她為什麼會得意呢?當然這個「得意」後面另有文章。這點淩君毅還差得遠,他是想不到的,他所看到的,只是太上臉上有了笑容而已。 太上語氣也緩和了,徐徐說道:「令師一代高僧,武林奇人,老身欽佩已久,可惜無緣瞻荊。淩相公是大師高足,老身真是幸會之至。」這真是前倔後恭。世上有許多閥閱門弟、顯赫身世的紈絝子弟,所以能到處吃得開,就是靠山紮硬也。淩君毅欠欠身,連說不敢。伺立太上身後的芍藥,聽得深感驚奇,她從沒聽太上對入說過這樣的客氣話,她望著淩君毅,心中暗暗得意,不禁朝他婿然一笑。又是一個得意的人!太上接著又道:「淩公子替老身製成『毒汁』解藥,老身極為感激。」早就該感激了。 淩君毅欠身道:「太上誇獎,黑龍會以『毒汁』淬制兵刃暗器;中人無救,日後必然為害江湖。在下能替貴幫效勞,配製解藥,也可以說是略盡在下一點心意,好使江湖同道不再受『毒汁』的威脅,太上感激二字,在下愧不敢當。」 太上點點頭道:「淩相公崇俠尚義,真是菩薩心腸,只是老身和黑龍會結怨甚深,淩相公能否把配製解藥方子見告?」 淩君毅哪有什麼解藥方子?這一問題,他早就想到,太上一定會向自己提起,但卻始終想不出較好的理由來。聞言不覺面有難色,遲疑了一下道:「這個……」芍藥及時說道:「太上,淩公子不好意思說出口來,還是由弟子代他說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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