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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淩君毅目能夜視,縱然沒有火光,也看得清楚,口中答應一聲:「在下來了。」站起身,足尖一點朝石崖縱去。他不想在芍藥面前炫露武功,躍起一丈六七尺高,正好越過石崖,就朝芍藥停身之處飛落。

  芍藥一把拉位他的手臂,說道:「站進來些,小心外頭石上長著青苔。」這一拉,兩個身子,幾乎貼在一起。

  她低下頭去,呼的一聲,吹媳了手中火筒,洞窟中登時一片漆黑!黑暗中聽芍藥低聲道:「這裡不准點燃燈火的,我方才是伯你看不見,腳下稍不留神,就會滑跌下去,只好打起火筒,替你照路。從這時起,只好委屈一下,走黑路了!」不待淩君毅開口,接著又道:「但不要緊,這條路我走熟了,你只要拉著我的手,就不會跌倒了。」說著,果然伸出柔荑,拉住了淩君毅的手,親切的道:「來,我們上去,哦,還有從這裡朝上再走四五步,前面是一條夾縫,要側著身子,才能通過,別碰破了頭呀。」牽著手,舉步朝上走去。

  淩君毅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目能夜視,因此任由她牽手而行,口中說道:「多謝副幫主。」一面運足目力,朝四處打量。

  芍藥說的沒錯,這裡有一條石縫,愈往裡走,愈是逼厭,腳下也高低不平,換個人,真是非要芍藥牽手而行不可。

  芍藥雖是熟路,也走得極為小心,一面低聲道:「我說過不許你再和我客氣,其實你比我大幾歲,還是我的大哥呢。」說到這裡,口中忽然輕「哦」一聲道:「淩公子,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淩群毅道:「寒舍只有家母和在下兩人。」芍藥一雙眼睛在黑暗之中,閃著光采,問道:「你沒有妹子?」

  淩君毅道:「沒有。」

  芍藥腳上忽然一停,幽幽的道:「我給你做妹子好不好?」她一個軟綿綿的嬌軀,緩緩朝著君毅胸前侵來。

  淩君毅早已知道她是個任性嬌縱的人,好像連百花幫主都要讓她三分,自己若是惹翻了她,豈不前功盡棄?心念轉動,一手輕輕扶住她身子,說道:「副幫主幹金之軀,在下如何敢當?」

  芍藥扭動水蛇般腰肢,「哦」聲道:「你是嫌我,才不肯認我做妹子的?你明明就是瞧不起人。」

  淩君毅道:「在下怎會嫌你。」

  芍藥仰起頭,吹氣如蘭,說道:「我們這裡,有許多姐妹,但卻沒有一個大哥,這也是緣份,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好像是我大哥一樣。你既然不嫌我,我就認你做大哥了。」

  淩君毅道:「這個在下實在不敢當。」

  芍藥嬌美的臉上,紅嘖嘖,一片喜色,鈕扭腰道:「我不管,我們一言為定,你這大哥,我是認定了。」她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黑暗之中,雖然看不見淩君毅,但卻仰起頭,嬌羞的輕輕叫了聲:「大哥。」

  芍藥除了為人驕橫了些,姿色本極嬌美,在這黝黑的山腹中,她這聲蕩心蝕骨的「大哥」,鑽到淩君毅耳中,不覺心頭蕩動,一時哪還把持得住?雙臂一張,把芍藥一個嬌軀,緊緊抱住。

  芍藥哩哼一聲,投入他懷中,但她畢竟是個處子,生長在花家莊院之中,從未接觸過男人。這一投入淩君毅懷中,心頭小鹿止不住狂跳起來,生似一頭受驚的羔羊,嬌軀同時起了一陣劇烈的顫抖。

  淩君毅只是一個弱冠少年,血氣方剛,這一張臂摟住芍藥嬌軀,整個人就像觸電一般,就在他一顆心狂跳之際,突然發覺芍藥假在他懷裡的嬌軀,抖得好厲害!本來女人這種顫抖對男人該是更具誘惑,更富刺激!而淩君毅卻在這刹那間,陡然機憐一震,及時驚覺,慌忙鬆開雙手。黑暗中雖然沒人看到,但還是鬧得面紅耳赤,囁嚅說道:「在下……該死,冒瀆副幫主,還望……」芍藥伸出一雙又柔又嫩的玉掌,一下掩住了他的嘴巴,柔聲直:「快別說啦,你也不用自責,我不會怪你的,因為我已認定你是我大哥了。」

  淩君毅道:「副幫主儘管這麼說,在下還是感到十分慚愧。」

  芍藥雖已站起,沒有便在他懷裡,但還是面對著面,距離極近,她舉手掠了掠鬢髮,嬌羞的道:「不要叫我副幫主,人家已經叫你大哥了,除非你嫌我,不肯認我這個妹子,不然,你該叫我一聲妹子才對。」

  淩君毅道:「在下能有你這樣一個妹子,實在榮幸得很,只是……」芍藥截著道:「別只是的那是了,我只問你,你認不認我這個妹子?」

  淩君毅無可奈何地道:「認,認,副幫主這般看得起我,正是在下的……」芍藥格的一聲嬌笑,接口道:「又是榮幸,是不是,你既然認了,那就快叫我吧。」

  淩君毅道:「好,好,我叫你妹子。」「哦!」芍藥欣喜地輕嚦一聲,笑道:「這才是好哥哥。」

  淩君毅臉上還是燙燙的,慌忙催道:「我們該走了。」芍藥道:「還是讓我牽著你的手走,這段路要捱過石縫,才會平坦。」

  說著,果然又伸手拉著淩君毅朝上走去,邊走邊道:「大哥,待會兒見了太上,你不可說話。她問你的話,你必須恭敬的回答。

  還有就是太上有個脾氣,只有她問你的話,不喜歡人家問她,你有什麼事,可先告訴我,讓我伺機跟著說,你千萬別在她面前東問西問。」

  淩君毅點點頭道:「在下記住了。」這條山縫果然十分狹窄,只容一個人吸胸收腹,才握得過去,而且石壁磷響,稍一不慎,就得劃破衣衫,腳下也同樣的忽高忽低,險陡已極。

  芍藥牽著淩君毅的手,她一顆心,如今全放在淩君毅身上了!一面貼壁而行,一面不住地說著:這一腳要踩的高些,那一腳落腳之處,是在底下,這裡有突出的石筍,那裡有一個缺口。

  她從小走慣了,對這條黝黑、狹窄的石縫,說來如數家珍、其實淩君毅不用說,也看得一清二楚。就因為芍藥生怕淩君毅摔跤,或是碰破了頭,腳下才走得極慢。這條石縫足有數十丈餘,兩人手牽手足足走了一盞熱茶工夫,才算通過。走出石縫,地勢就開朗了不少。這是一個天然的洞窟,黝黑,潮濕,隱隱可聞「嗒」「嗒」滴水之聲。

  淩君毅心中暗暗覺得奇怪:「百花幫的太上幫主,怎會住在這種地方?」他回目四顧,洞窟至此,已到盡頭,除了進來的石縫,別無通路!

  芍藥牽著他的手,卻並末停步,直向對面一座石壁走去,到得石壁前面,只見她伸手朝壁上一個小孔中摸去。就在此時,只聽石壁中有人喝問道:「什麼人?」芍藥答道:「我是芍藥。」話聲方落,旋聽石壁問響起了一陣隆隆震動之聲,一方大石,登時緩緩移開,露出一道門戶!一道燈光,從石門中射出。

  接著走出一個高大的黑衣老婦,目光森冷,看了淩君毅一眼,問道:「太上要見的就是他麼?」芍藥點點頭,道:「他叫淩君毅。」

  一面回頭朝淩君毅道:「淩公子,我來給你引見一下,這位是石嬤嬤。」

  淩君毅慌忙拱手道:「在下見過石嬤嬤。」黑衣老婦臉上沒有絲毫笑容,只是冷冷地道:「不用客氣,你們快上去吧。」

  芍藥說道:「多謝石嬤嬤。」回頭朝淩君毅道:「咱們決走吧。」舉步朝石門中走去。

  淩君毅隨著跨進石門,這是一間略呈方形的石室,迎面就是一道石級,左首邊有一道門戶,裡面敢情是石嬤嬤的住處。石門之內,四壁和地上相當平整,石級寬敞,顯然經過人工修鑿,不像方才那一段路,狹窄崎嘔,艱險難行。芍藥從石壁上取下一盞燈籠,點燃蠟燭,嬌媚一笑道:「淩公子,隨我來。」當先朝石級上走去。這回石級寬闊了,又點燃了燈籠,毋須再手牽著手走路。石級呈之字形,盤曲而上。兩人腳下加快,不過盞茶工夫,便已到了石級盡頭,一堵石壁,擋住了去路。

  淩君毅暗自估計,少說也走了五六百級之多。芍藥走到壁前,舉手按了兩按,只聽一陣軋軋輕震,石壁上登時露出一道門戶,天光照射,眼前頓時大亮!

  芍藥一口吹熄燈燭,把燈籠掛在壁上,抬抬手道:「大哥請啊。」

  淩君毅也不客氣,舉步跨出石門,但覺清風徐來,精神為之一爽。芍藥緊隨他身後,走出石門,又舉手按了兩按,石門緩動,關了起來。原來這石門外面就是青山,半山腰上有一座六角亭子,六根大紅抱柱,圍以佛字雕攔,亭外,遍山都是不知名的奇花異卉,燦爛如錦香氣襲人;亭中,放著一張打磨光滑的石台,幾個石鼓圓凳,頗饒古趣。石門已經移攏,由外面看,正好是一方一人來高的石碑,上面留著《百花亭記》,字跡勁秀,想是出於名家手筆。

  淩君毅驚異地道:「這是什麼地方了?」芍藥含笑道:「百花洲上百花谷,百花谷裡百花亭。亭前白鶴白來去,山中老婦發如星。」

  淩君毅道:「這詩是你做的麼?」芍藥輕輕搖著螓首,笑道:「是太上做的,她老人家每次到這裡來,都念著這首詩。」

  淩君毅道:「太上倒是個雅人。」芍藥道:「她老人家琴棋書畫,件件精通,聽說年輕的時候,還是一位大美人呢?」

  淩君毅口中輕輕吟著:「百花洲上百花谷,百花谷裡百花亭……」一面問道:「這裡叫做百花谷麼?」芍藥哦了一聲,說道:「快走吧,轉過這座山腰,你就不可再說話了。」轉身朝鋪著石板的山路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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