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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只聽正面的黑袍人冷冷說道:「老兒,你可以下馬了。」

  祝文華道:「老夫還要趕路,為什麼下馬?」

  那黑袍人冷冷說道:「因為你已經走到盡頭了。」

  祝文華用手一拂須,微微一笑道:「只怕四位弄錯了,這裡北連西峰坳,西通青茗關,如何會是盡頭?」

  那黑袍人冷哼道:「老夫是說你已經到了人生的盡頭。」

  祝文華仰天大笑道:「四位未到人生盡頭,如何知道老夫已經到了人生盡頭?」

  為首黑袍人一雙冷厲目光,直注祝丈華,冷聲道:「聽閣下口氣,不像是個無名之輩,趕快報上名來。」

  祝文華道:「江湖上有句話,叫做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老夫姓名,說出來四位未必知道。」為首黑袍人嘿然道:「閣下口氣不小,不知手底下如何?」

  祝文華道:「四位攔住老夫去路,自然早已存下了出手之意,那就試試看吧。」為首黑袍人目光陰串,徐徐說道:「咱們一經出手,你老兒就非死即傷,只有一個辦法,可免你死傷之厄?」

  祝文華道:「什麼辦法?」為首黑袍人道:「你自殘一肢,隨我們去見天使。」

  祝文華聽得心中一動,暗道:「天使,這名稱倒是新鮮得很。」一面故作驚異之狀,問道:「你們天使是誰?」為首黑袍人道:「你自殘一肢,老夫自會帶你前去。」

  祝文華一手拂著花白長須,朗笑一聲道:「何不叫你們天使前來見我?」只聽左首一個黑袍人怒哼道:「這老兒好狂,咱們不用再和他嚕嗦,把他拿下就是了。」

  祝文華目光環顧,微微一笑道:「就憑你們四人,能把老夫拿下麼?」左首黑袍人怒喝道:「你敢小覷咱們?」倏然欺身飛撲而上,左手向外一探,閃電般向祝文華肩頭抓來。

  祝文華坐在馬上,隱隱感到對方一抓之勢,銳利如刀,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忖道:「他使的是什麼招法?」心念閃電一動,右手長劍已然出鞘,朝對方手腕削去。這一劍快如掣電,但聽「當」的一聲,劈在那人左腕之上。長劍劈在手腕之上,這人居然刀劍不傷,還會發出金鐵交鳴之聲!祝文華心頭大是震驚,但那黑袍人也被祝文華劍上強勁內力,震得往後飛退出去。就這一怔神間,前、右、後三面的黑袍人,同時發出一聲吆喝,騰身疾撲而至。祝文華帶轉馬頭,長劍掄回,帶起一片耀目銀虹,只聽又是「當」、「當」、「當」三聲連珠般的金鐵交鳴。他一劍擋開三人撲攫之勢,執劍右腕也被震得隱隱發麻。同時也看清了這四個黑袍人的左手,竟然全裝著鐵手!他心頭更是暗暗驚奇:「四人武功極高,究竟是何路數?自己怎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些以鐵手作武器的人。」

  他心念閃電轉動,人已趁著一劍逼退對方三人之際,離鞍飛起,左手在馬屁股上輕輕一拍。這匹久經訓練的唐門良駒,果然深通人意,口中希聿聿一聲長鳴,低頭從斜刺裡穿了出去。祝文華一下飄落地上,呵呵笑道:「四位要動手,那就一起上吧!」

  四個黑袍人沒想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老兒,武功內力,竟然如此高強,他們四張木無表情的臉上,雖然看不出驚異表情,但八道眼光卻掩不住驚愣之色,互望了一眼,沒有立即出手。

  只聽為首黑袍人沉哼一聲道:「閣下究竟是哪一路朋友?」

  祝文華笑道:「這話,老夫正想請教四位呢?」

  為首黑袍人道:「閣下是不肯說了?」

  祝文華道:「四位也未必肯說吧?」

  為首黑袍人道:「閣下應該知道,咱們並不是怕閣下,只是想知道閣下來歷,老夫好決定拿活的,還是拿死的。」

  祝文華淡淡一笑道:「悉聽尊便。」

  為首黑袍人目光凶芒一閃,朝其他三人掄手一招,沉聲喝道:「好,大家聽著,死活不計,格殺勿論。」話聲出口,人已隨聲撲上,左手閃電般抓出。另外三個黑袍人也同時發動,急疾撲到。祝文華仰天長笑道,「早該如此了。」長劍迅疾搶動,和四個黑袍人展開了搏鬥。潛龍祝文華雄霸一方,果然有他驚人之藝,名下不虛,一柄長劍,矯若神龍,從他劍上發出陣陣寒芒,撣罔縱橫,威風人面。因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四個黑袍人全然摸不透他的劍路,四大高手竟被他淩厲劍勢,逼得團團亂轉。

  但這四個黑袍人武功同樣詭異,再加他們左手乃是精鋼鑄制,五指如鉤,不畏刀劍。祝文華雖然占盡了優勢,一時之間,卻也無法傷得他們。眨眼工夫,已經互拆了二十來招,祝文華心頭不住暗暗震駭,忖道:「如以這四人的武功而言,足可當江湖上一流人物,而且武功路數也不盡相同,何以他們會同樣的殘去一條左臂,配上鐵手?」

  正思忖之際,突聽遠遠傳來一聲大喝:「你們住手。」這一聲大喝,聲若銅鑼,居然震得山谷回音嗡嗡不絕!

  方如蘋和她舅舅只落後了半裡來路,祝文華逼問灰衣漢子,和在峽谷中發現了契犬和兩名莊丁的屍體,她隨後趕來,自然全看到了。只是舅舅一再囑咐,路上必須和他保持距離,不可和他交談故只得站在遠處,直等祝文華上馬走後,才策馬繼續前行。哪知剛到峽谷出口處,就聽到四聲金鐵交擊之聲。方如蘋心中一動,立即舍了馬匹,緩緩閃出身去,縱上谷口一塊大崖石,藏好身子,探首朝下看去,只見四個黑袍人把舅舅圍在中間,雙方只說了幾句話,就動起手來。方如蘋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是了,侯鐵手的左手,也是鐵鑄的,這四個黑袍人主手同樣是一隻鐵手,看來他們和侯鐵手是一夥的人了。」

  這時,遠處又傳來一聲大喝:「你們住手。」

  方如蘋但覺這聲二喝,聲若銅鑼,直震得自己耳鼓發脹,不由得大吃一驚,急急舉目瞧去,只見半裡來處,正有兩點燈光,好像鬼火一般貼地低飛,沿著腳,朝這邊移來。心中更是駭異暗道:「這人還在半裡之外,他的喝聲,就震得自己耳鼓嗡嗡直鳴,如果當面大喝一聲,不把耳朵震聾了才怪?」

  這一聲銅鑼般為喝聲乍起,四個黑袍人如響斯應,各自倏然後退。祝文華手橫長劍,目光如炬,迅疾朝喝聲來處投去,但見山道上緩緩轉出六個黑袍人來!

  這六個黑袍人和自己動手的四人,不但衣著相同,連死氣沉的面貌也完全一樣,他們兩人一對,並肩走來,如同木偶。

  祝文華看得暗暗心驚,忖道:「四個黑袍人已不易對付,如今再加上六個,看來今晚一戰,凶多吉少,但願如蘋不要進來才好。」心念轉動之間,只見六個黑袍人已經走到草坪右首,忽然左右兩旁分開,像雁翅般站定下來。這時山道上又出現了一個高大人影,大搖大擺地走來,別看他舉足跨步,慢條斯理,實則一跨就是兩三丈,雙腳像是沒沾著地一般!祝文華一眼看出來人一身武功,高出黑袍人甚多,自然十分注意。凝目看去,但見來人身材高大,面如古銅,生得短眉細目,獅鼻闊口,穿一件長僅及膝的銅飽,赤腳,拖著一隻銅履。祝文華身為龍眠山莊莊主,縱然平日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對當今武林人物,識與不識,多少總有個耳聞,此時看到來人一身古怪打扮,基地想起一個人來,心頭不覺大感震驚,忖道:「莫非會是南疆一奇銅臂天王?」

  銅袍人的身份,一望而知高過十個黑袍人,這一點,只要看他站在六個黑袍人的上首,就是最好的證明。先前四個黑袍人雖然後退了一丈,但仍然把祝丈華遠遠地圍在中間,生像怕他逃走似的。看過平劇的人,都知道大元帥要出場之前,先是扛旗的龍套,然後是眾將官,最後才是元帥。如今六個黑袍人,就像是龍套。雖然他們每個人的武功,在江湖上都是一流的。銅袍人站在他們上首,好比是將官。那麼還有大元帥也要出場了?擺在眼前的情形,就是這樣。潛龍祝文華心中暗暗啼咕:照這情形看來,還有身份高過銅袍人的人,尚未到場,這銅袍人如果真是甫疆一奇銅臂天王的話,那麼還有誰比他身份更高呢?須知銅臂天王稱尊南疆,目空四海,從不眼人,決不可能屈居人下。

  祝文華想到這裡,不覺目注銅袍人,問道:「方才喝令住手的,就是閣下麼?」銅袍人細目圓睜,卻像兩隻銅鈴,精光四射,沉喝道:「肅靜,不得喧嘩。」他一開口,就聲若銅鑼!

  祝文華已可確定此人果真是銅臂天王無疑,但聽他這種口氣,簡直像是人家的副官,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祝文華心中更是驚異不置,仰天長笑一聲道:「看閣下這身裝束,極似南疆一奇銅臂天王,卻不知閣下幾時當起人家跟班來了?」銅袍人雙目圓靜,大聲道:「叫你肅靜,你就肅靜,你老兒莫非不要命了?」這聲大吼,直得隱身石崖上的方如蘋,耳鼓欲裂,心頭狂跳,幾乎要「啊」叫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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