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玉 > 引劍珠 | 上頁 下頁


  父親、母親、仇人、身世……第三碗堪堪喝了一口,不自覺猛然朝桌上重重一頓,口中幾乎要大喊出聲:「我到底是誰?」

  但他並沒喊出,因為這重重一頓,桌上響起「砰」的一聲,使他立時驚覺,自己喝酒失態,心頭一窘,臉色更紅,但面前一隻酒碗,已生生陷入桌面有數分之多!

  那漢子再次回頭瞧來,他瞧到嵌入桌面的酒碗,也瞧到韋宗方眼中隱含的眼光,忽然呵呵一笑,說道:「這位小哥,可有什麼心事,請過來同飲一杯如何?」

  韋宗方對他原有幾分好感,紅著臉抱拳道:「小弟一時失態,兄台幸勿見怪。」一面取起酒碗,走到大漢桌上坐下,酒保跟著把桌上的東西,移了過去。

  韋宗方道:「平水相逢,還沒請教兄台貴姓?」

  那大漢笑了笑道:「在下丁之江,小哥你呢?」

  韋宗方道:「小弟韋宗方,初走江湖,還望了兄多多指教。」丁之江報出姓名,見他好像沒聽到過自己名字一般,連「久仰」也不說一聲,心想:「瞧他倒真是個初出道的人?」

  舉起酒碗,喝了一口,抹抹嘴道:「韋兄弟大概不善喝酒,來、來,少喝一點。」

  韋宗方因他甚是豪邁,不覺更增了幾分好感,忙也舉碗喝了一口,才道:「小弟能夠結交丁兄這樣的英雄人物,深感榮幸。」

  兩人邊吃邊談,竟然談得十分投機,大有相見恨晚。

  丁之江忽然目注韋宗方問道:「我看韋兄弟雖是初出江湖,似乎有什麼心事?」

  韋宗方經他兩次問起,不禁神色一黯,道:「不瞞丁兄,小弟身懷大仇,至今連身世都一無所悉,方才一時感觸,才驚動了丁兄。」

  丁之江聽得甚是驚異,點點頭道:「這就難怪,韋兄弟酒人愁腸,發為悲憤了!」說到這裡,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支鐵筆,遞到韋宗方手上,鄭重的道:「你我一見如故,此刻在下還有事去,不克多談,過了明午,韋兄弟持此筆到東橫街安遠鏢局找我。」

  一面招呼酒保,結算酒賬。

  兩人相偕下樓,走出酒店,丁之江又道:「韋兄弟不要忘記,過了明午,在下在安遠鏢局等你。」說完,拱拱手匆匆別去。

  韋宗方見他殷殷相囑,詞意甚是懇切,心想:「這位丁兄為人豪邁,看去武功大非弱手,能夠交上這樣一個朋友,也是好事。瞧他走得這般匆促,敢情有著急事,自己既無一定去處,不如就在這裡耽上一天,過了明午,再去找他。」

  心中想著,就在大街上找到一家高升客棧走了進去,店夥一直把他領到後進上房落腳。剛盥洗完畢,只聽店夥又領著兩位客人進來。

  聽稱呼,好像是兄妹兩人,男的很少說話,聲音冷傲,女子聲音卻似銀鈴一般,甚是嬌脆。

  他們兩個房間,就在自己隔壁。

  韋宗方為人拘謹,自己隔壁住了一位姑娘,不便張望,這就輕輕掩上房門,倒了一盅茶,坐在窗下慢慢喝著。

  過了一會,外面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近右房,只聽店夥陪笑問道:「爺台可是武當張大俠,外面有人送拜貼來了。」

  韋宗方聽到「武當」兩字,不由站起身來。只聽右房那個冷傲聲音說道:「不錯,我就是張君愷,你叫送貼的朋友進來好了。」

  那店夥連聲應是,匆匆朝外走去。

  隔壁房門砰然開處,女子聲音急急問道:「二哥,是誰送貼來了?」

  張君愷微嘿一聲道:「只怕就是那姓丁的,他耳目倒真是靈通!」

  韋宗方心中一動,急忙找了一個窗縫,朝外瞧去。只見石階上站著一個面貌白皙,年約三十以上的青袍漢子,目光奕奕,狀極倨傲。

  他左首是一個二十一二歲的紅衣女郎,長得極美,櫻唇上翹,美麗之中,掩不住她那份驕氣。

  韋宗方暗暗尋思,這兩兄妹兩人,不知是武當何人門下?心中想著,只見店夥已領著一個布衣漢子進來。

  那人才一走到張君愷面前,便作了一揖,呈上兩張大紅貼子,一面說道:「敝幫主知道張大俠賢兄妹今天會到,也特地從敝幫趕來,本要親來走訪,只怕會引起誤會,所以命在下持貼拜候,明日中午務請兩位駕蒞安遠鏢局一敘。」

  紅衣女郎寒著一張粉臉,冷冷問道:「你是鐵筆幫的人?」那漢子躬身應了聲「是」。

  張君愷目光瞥過兩張貼子,冷笑道:「安遠鏢局的孟堅和幾時也和你們鐵筆幫有了勾結?」

  那漢子聽他出言無禮,但仍然恭謹笑道:「敝幫主因此事純出誤會,所以挽請孟總鏢頭出面調解,免得傷了兩家和氣。」

  張君愷喝道:「住口,你們鐵筆幫劫鏢殺人,挽個少林派的人出面調節,就成了麼?」

  那漢子躬身道:「張大俠歇怒,貴派邵大俠和敝幫盧護法,同時身死,委實離奇難測,因此敝幫主要親來查明真相……」

  紅衣女郎突然尖叫道:「話倒說得漂亮,鐵筆幫劫鏢傷人,他還要查個什麼?」

  那漢子臉上一紅,依然忍氣道:「女俠怎好誣衊敝幫?」紅衣女郎柳眉倒豎,厲叱道:「鐵筆幫江湖匪徒,劫鏢殺人,人證俱在,姑娘幾時誣衊了你們?回去告訴你們頭子,萬里鏢局十八條人命,以一抵十,你們鐵筆幫匪徙,一個也別想漏網……」

  「嗆」!長劍出鞘,銀虹一閃,那漢子悶哼一聲,一條右臂,立被削了下來,血流如注;這下直嚇得店夥驚叫一聲,忙不迭朝後連退。

  那漢子臉色慘白,居然站著不動,左手撕下衣襟,纏住創口,俯身從地上拾起斷臂,大踏步走了出去。

  紅衣女郎拭去劍上血跡,返劍入匣,冷笑道:「二哥,你瞧這匪徙多麼兇悍?他們頭子,一定更加凶頑了!」

  ▼第二章 嗜酒毒蟒

  張君愷傲然道:「不要緊,靜字輩的師兄們,明天上午也可以趕來了。」

  兩人說話之間,早已走進屋去。

  韋宗方悄悄退下,回到椅上,心中不禁有些明白。

  自己新給交的丁之江,想必正是武當門下兄妹口中的欽筆幫幫主無疑,他不是給了自己一支鐵筆,要自己過了明午再去找他?敢情就是因為明天中午,已和武當派的人約好了,不願自己捲入他們的是非之中,但以自己看來,丁之江為人正派,不像是劫鏢殺人的人。

  何況方才聽張君愷的口氣,好像安遠鏢局的總鏢頭孟堅和,出面替兩家調停。自己雖然不識得孟堅和,但少林派領袖武林,清規素嚴,孟堅和既是少林派的人,他肯替欽筆幫出面調解,就可證明鐵筆幫在江湖上並不是為非作歹的幫會。

  隔壁這兩兄妹,眉宇之間,一臉傲色,尤其紅衣女郎更是驕橫,出手也歹毒已極,如果不是事先已經聽到他們是武當門下,自己真想出手教訓教訓他們。

  啊……叔叔曾在信上說過,如果有人問起自己師承宗派,可說武當天元子門下,想來天元子定和叔叔淵源極深。

  明天武當派還有人趕來,自己只當不知其事,何不就在午前找上安遠鏢局去,瞧個熱鬧?萬一雙方鬧僵的時候,也好多個調停的人,他既沒江湖經驗,但自己覺得想的甚是有理。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店夥送上燈盞,韋宗方吩咐他替自己送來晚餐,在房中吃了,就熄燈上床,做著吐納工夫。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當他正在忘我的空靈境界之中,突然如有所感!就在警兆乍生的一刹那,依稀發覺有人及窗而止。

  韋宗方心頭不禁一驚,自己這種警兆只是在運功之時,靈台空明,高出視聽,有人潛入十丈以內,心靈上所起的一種感應,其實自己並沒聽見什麼?這人居然能在行動之際,不帶絲毫聲息,這份輕功,無疑已高出自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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