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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最先來的是兩匹健馬,馬上一男一女,男的年僅弱冠,生得唇紅齒白,瀟灑溫文。女的不過十七八歲,更是明豔似花,純潔似玉,這兩人剛在左首角落一張小桌上坐下。

  門口又來了兩人,那是兩個身穿青綢長衫的漢子。前面—個三十出頭,生得面貌白皙,貌相斯文,稍後一個,面色白中透青,骨瘦如柴。

  這兩人跨進店門,就在緊靠門口的桌子坐下。兩名店夥忙著分頭招呼,送上茶水,問過了吃些什麼,就行退下。

  這時,門口又有人來了!那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嫗,和一個青布衣裙的少女,好像是婆孫。

  老的滿臉皺紋,兩顴突出,兩頰尖瘦如鳩,生相奇醜,手中執著一把三弦。小的卻是柳眉鳳目,一張白中透紅的嫩臉,當真吹彈得破,又嬌又媚!

  那老嫗目光轉動,朝四面一顧,就領著青衣少女朝裡行來。

  坐在門口桌上的兩人,看到青衣少女—付妖嬈模樣,不覺眼睛一亮,再看那老婆子手中提著三弦,像是賣唱的。

  兩人互望了一眼,尖瘦臉漢子乾咳一聲,整整喉嚨,一手拿著竹筷,敲敲桌面,叫道:「喂,你這老婆子可是賣唱的麼,停一停。」

  那老嫗已經走過他們桌前,聞言不覺腳下一停,回頭打量了兩人—眼,說道:「沒錯,老婆子是賣唱的,但咱們婆孫兩個,已經跑了幾十裡路,現在打算休息了。」

  尖瘦臉漢子竹筷使勁在桌上一敲,沙著喉嚨笑道:「只要是賣唱的,不就結了,來,給咱們唱個小曲兒。」

  老嫗笑了笑道:「二位原諒,老婆子方才說過,咱們是投店來的,奔波了一整天,已經夠累,現在打算休息了。」

  尖瘦臉漢子臉色—沉,哼道:「你們既是賣唱的,大爺有的是銀子,就要聽你們唱的曲子,不唱不成。」探手入懷,摸出一錠黃金,拍的一聲,朝桌上一放,接著道:「只要小姑娘唱的大爺高興,這錠金子就是你們的。」

  那一錠金子,少說也有十來兩,這婆孫兩個就是唱上幾個月,也掙不到這麼一錠銀子。

  青衣少女一雙盈盤秋波,瞥了金子—眼,櫻唇輕啟,叫道:「奶奶,既然這兩位爺要聽曲子,咱們就唱一闕吧!」

  那老嫗呷呷尖笑道:「小妮子,方才說累也是你,現在要唱也是你,好吧,咱們歇著也是歇著,金子是白賺的,看在這錠金子份上,唱就唱吧!」說著,伸手朝桌上要取金子。

  尖瘦臉漢子沉喝道:「慢點。」

  那老嫗出手極快,已經顫巍巍的搶著一把抓住了金子,在手上拈了拈,尖笑道:「多謝二位客官了。」說著,已把一錠金子揣入懷裡。

  尖瘦臉漢子道:「你們會唱什麼曲子?」

  老嫗道:「咱們有曲本,你客官喜歡聽什麼,就點著唱好了。」說話之時,正待伸手朝懷中掏去。

  尖瘦臉漢子揮揮手道:「不用了,你要小姑娘選好的唱就好。」

  他把「好」字,特別說的響了些,這是示意老嫗,要揀最「好」的唱。

  老嫗漫應一聲,手提著三弦,拉了起來。

  青衣少女手中拿著一方繡帕兒,輕輕扯著,細步淩波,走

  到桌角邊上,輕啟櫻唇,唱道:「蓬門未識絝羅香,似托良媒亦自傷……」

  這姑娘不但人嬌,歌聲更嬌,當真音若簽簧,如珠走玉盤,嬌脆已極。

  坐在左首角落上的一男一女,這時卻在低聲說話。

  那身穿淺藍衣裙的少女低低說道:「大哥,那老太婆和小姑娘,一直朝咱們這裡瞧,那小的妖裡妖氣,我看一定不是什麼正經的人。」

  藍衫少年目光一抬,果然看到那正在曼聲嬌歌的青衣少女,螓首半側,一雙亮晶晶的秋波,正朝自己瞟來,脈脈含情!

  尖瘦臉漢子沒待她唱第三句,就豎起手聲,不耐的道:「好了,好了,你們這唱什麼,大爺告訴過你們,要唱好的。」三弦停下。

  青衣少女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望尖瘦臉漢子,說道:「這不好麼?」

  尖瘦臉漢子看到青衣少女一張宜喜宜嗔的嬌靨,不禁眯著一雙色眼,涎笑道:「好是好,只是不是我說的那個『好』,姑娘不會揀『好』些的唱麼?」

  老嫗陪笑道:「小孫女唱的都是一樣,客官不喜歡,就換一個曲子……」

  尖瘦臉漢子連正眼都沒睬她一下,只是望著青衣少女說道:「姑娘怎麼不揀『好』些兒的唱?」

  青衣少女兩手揉著羅帕,低頭道:「我不知你大爺要聽什麼?還是大爺自己點吧!」

  尖瘦臉漢子嘻笑著道:「好,好,我點,我點,你會不會唱十八摸?」

  笑的輕浮,嘴裡說到「摸」字,右手一伸,很快朝青衣少女粉頰上摸去。

  青衣少女粉臉驟然飛紅,輕輕揉著羅帕的右手,突然一翻,五根玉管似的纖纖嫩指,舒展好快,朝尖瘦臉漢子摸來的脈門上拂去。使的正是「蘭花拂穴手」。

  尖瘦臉漢子倏地收回手去,目光一凝,嘿然道:「瞧不出姑娘倒是會家子!」

  人隨聲起,右手突出,使了一記大擒拿手,疾扣青衣少女手腕。

  青衣少女斂手疾退一步,叫道:「你要動手?」

  尖瘦臉漢子臉色鐵青,獰笑道:「你奶奶收了大爺的金子,你小妞不唱十八摸,大爺就自己來唱。」

  倏地跨上一步,右手原式不變,疾扣青衣少女右腕,左手卻朝她面頰摸去。

  這一式出手奇快,青衣少女粉臉失色,只得擰身往後躍出,口中叫道:「奶奶……」

  尖瘦臉漢子陰笑一聲道:「大爺手底下,你想逃得脫,那是笑話。」

  那老嫗忽然身形—閃,攔在尖瘦臉漢子面前,三角眼暴閃出一片殺機,冷冷說道:「客官當著老婆子,欺負小孫女,那是存心找老婆子的碴了。」

  尖瘦臉漢子冷笑道:「你收了大爺的金子,小妞不肯唱,還是大爺不對麼?」

  口中說話,右手驕指如就,突然向老嫗肩上點去。老嫗尖笑一聲,右手抬處,切出一掌,反削尖瘦臉漢子脈穴。

  尖瘦臉漢子惱怒已極,暴喝道:「滾開!」

  右手一沉,左手迎胸擊去,右掌還擊出去,眨眼之間,兩人已然對拆了十幾個回合。

  和尖瘦臉漢子同桌的那人,始終沒有作聲,既不出手相助,也不從中勸解,任由兩人動手相搏。

  青衣少女站在一旁,也毫無緊張之色,生似她奶奶可獲勝一般。一雙秋波,只是偷偷的往角落上那桌子瞟去。

  身穿淺藍衣裙的少女低聲道:「大哥,你看這兩人誰的武功高?」

  藍衫少年道:「差不多,尖瘦臉略高一籌。」

  淺藍衣裙少女道:「這人壞死了!啊,如果那老婆婆打不過他,我們要不要幫她?」

  話聲甫落,突見尖瘦臉漢子疾退兩步,凜駭的道:「你手上有毒!」

  老嫗咧嘴尖笑道:「你警覺的很快,不錯,老婆子手上有毒。」

  尖瘦臉漢子面色發青,目注老嫗,左手一伸,道:「拿來。」

  老嫗冷峻的道:「你要老婆子還你金子?」

  尖瘦臉漢子沉聲道:「解藥。」

  老嫗冷冷說道:「解藥自然有,但我從不給該死的人。」

  尖瘦臉漢子目中怒意漸深,峻厲的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殺雞取卵?殺了雞,自然可以取到卵了。」

  刷的一聲,從身邊取出一柄金玉鑲嵌的鋒利短劍,大有立即出手之意。

  老嫗呷呷尖笑道:「你還想動兵刃?老婆子只要從一數到三,你就得倒下去了。」說完,果然數道:「一……二……三……」

  「三」字出口,那尖瘦臉漢子突然臉色慘變,雙腳一軟,朝地上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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