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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楚秋帆含笑道:「我練的是子午功,快子時了,我要回房練功了。」

  宋秋雲道:「那你快去吧。」她像一朵白雲似的,輕盈的跨進房間,掩上房門,和衣在竹榻上躺下,心中只是想著荀二哥。突然,她想起那天大師姐問自己的話來:「你還記不記得,方才林間那聲歎息,聽得出來是男子還是女子的聲音?」自己曾說:「我沒聽出來,不過大師姐,我想男人不會有那麼幽幽的感歎,好象有著很重的心事一般!」那聲歎息,自己還記得清清楚楚,聲音幽幽的,好輕,好輕,莫非就是荀二哥發的?他……會是女的?

  這一晚,宋秋雲自然沒有睡好了,她心中一直思索著,只有女子,才會對大哥這般好法,才會對大哥這般關切,才會救了大哥的傷,悄悄離去,才會因自己和大哥在一起,發出那一聲幽幽的歎息!

  正因她是姑娘家,才懂得姑娘的心思。

  她再把從大哥口中聽來的有關荀蘭蓀的一點一滴,加以研判,現在她幾乎可以推斷他是女的了。她要是女的,自己該怎麼辦呢?大哥難道真的一點也不知道麼?自己要不要告訴他呢?她輾轉反側,兀自睡不著覺,終於給她想出了一個計較,荀二哥不是明天會來麼?自己不如先不去說穿它,她只要是女的,慢慢自會露出破綻來的了,到那時再說不遲。

  她是個不擅心機的人,但這回她也用上了心機,把秘密隱藏在心裡,並沒再告訴大哥。

  第二天,楚秋帆、銅腳道人、白鶴道人,都盼望著荀蘭蓀會趕來,但心裡最急著要見荀蘭蓀的,卻是宋秋雲。她不時的跑出竹樓去眺望,口中也不時的嚷著:「荀二哥怎麼還不來呢?」

  一天很快的過去,荀蘭蓀沒有趕來。

  宋秋雲早就料到荀蘭蓀不會來的,他如是要來,前天既已來了,就不會匆匆的走了。她內心忽然對荀蘭蓀起了幾分敬意和感激之心!這是她(宋秋雲)從那天一聲幽幽的歎息,到今天他(荀蘭蓀)的沒有跟來而產生的。因為那天大哥傷得很厲害,經荀蘭蓀喂他服藥之後,敢情荀蘭蓀看到自己對大哥很癡心,有心成全自己,故而下了決心不再和大哥見面,才會有那聲歎息,由此推斷,他今天自然不會來的了。她越想越覺自己料得不錯,也越想越覺得荀二哥是好人,明知他不會來的,但心裡卻更迫切的希望和他見上一面。

  晚上,銅腳道人因荀蘭蓀並未趕來,和白鶴道人,楚秋帆商量的結果,決定不再等他,翌日就起程,前往少林寺去。

  少林寺,在少室北麓,規模宏大,光是寺中僧侶,就有八百人之多。江湖上雖然八大門派並稱,但少林、武當,隱然是中原武林的兩大首腦,如論聲望,武當派還稍遜少林寺一籌呢!

  少林寺是名聞天下的大叢林,從前山山腳起,就有用石板鋪成的寬敞大路,足可容得四匹馬並轡而行。距離山門還有半裡許,大路的左側,有一座綠瓦覆蓋的六角涼亭,供香客休息之用。涼亭後面不遠處有一排三間小屋,裡面住了幾個知客僧人,專司接待香客事宜,實則效武當解劍坡的故事。雖然少林寺不禁遊人香客隨身帶兵刃,但若有隨身攜帶兵刃的人,到了涼亭,就受到寺僧的注意,隨時有人監視你

  楚秋帆、宋秋雲、銅腳道人、白鶴道長四人,除了銅腳道人一柄三尺長劍,如今只餘下兩尺來長,藏在寬大的道袍之內,不易被人發現,白鶴道長的青霜劍和楚秋帆身邊的綠萼劍,雖然已用布囊包著,但三尺長的青布包明明就是劍囊了。另外宋秋雲的一柄白穗長劍,則是懸掛在腰間,因此四人之中倒有三個帶著兵刃,這自然是十分惹眼之事。更何況銅腳道人和白鶴道長,一個跌落懸崖,鼻樑中斷,右眼已瞎,臉頰上又緒了一大片疤斑。一個中了蛇毒,變得禿頂、麻臉,整張臉上凸凹不平。外人不知內情,一望之下,就會覺得這兩個道人生相獰惡,使人油生怖意,決不是善良之輩!

  四人剛走近涼亭,就有一個灰衲僧人迎了出來,合十道:「四位可是一起的麼?」

  薄秋帆走上一步,拱拱手道:「大師父請了,在下楚秋帆,義弟宋秋雲,和二位道長專程拜謁貴寺方丈大師而來。」

  「原來是楚施主。」那灰衲僧人既然是奉派在山門前涼誇中擔任知客僧,對江湖上的動態,自然了若指掌。盟主裴元鈞把楚秋帆逐出牆門,曾通告江湖各大門派,少林寺自會得到通知,擔任知客僧的焉得不知?他目光一掠銅腳道人,白鶴道人,心中暗道:「楚秋帆因屢犯淫條被盟主逐出門牆,這兩個道人生相獰惡,和淫徒走在一起,諒也不是什麼好人,大概要到少林寺滋事來的了。」心中這一有了先人之見,不覺神色為主一冷,說道:「楚施主四位要見方丈,小僧無能為力,小僧職司,只有陪同四位去見知客大師。」

  楚秋帆點頭道:「如此也好,就麻煩大師父領我們去見知客大師了。」

  那個灰衲僧人道:「楚施主那就隨小僧來吧。」說完,雙掌當胸,躬身一禮,便走在前面帶路。

  楚秋帆和宋秋雲跟在他身後而行,銅腳道人和白鶴道長怕被人家認出本來面目來,故而只跟在楚,宋二人之後,一語不發。

  宋秋雲一邊走路,一邊問道:「大師父,你們知客大師法號叫做什麼呢?」

  灰衲僧人合掌當胸,連頭也沒回,隨口答道:「知客大師的法號上心下善。」他似是不願和人多說,腳下逐漸加快,朝前行去,四人跟在他身後,也只好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不過片刻工夫,便已抵達山門。那灰衲僧人腳下稍微一頓,回身道:「四位請進。」舉步跨入大門,引著四人,穿過大天井,來至大雄寶殿左側的迎賓堂中,才合十一禮道:「四位請坐,小僧這就去稟報知客大師。」

  楚秋帆拱拱手道:「有勞大師父。」

  灰衲僧人匆匆走出,另有一名僧侶托著木盤,送上四盞香茗,便自退出。

  過了一會,那灰衲僧人領著一個身材高大、相貌和藹的老僧走了進來。

  這老僧正是少林寺知客堂老座心善大師。他是少林寺五位長老之一,方丈明善大師的師弟,在寺中身份極為崇高。他因灰衲僧人前去察報,裴盟主的逐徒楚秋帆同兩個相貌獰惡的道人前來拜山,要見方丈大師,只怕來意不善,故而由知客堂老座師心善親自出來招呼了。

  卻說心善六師剛剛跨進迎賓堂,銅腳道人就低聲說道:「少施主,心善大師來了。」

  楚秋帆急忙趨上一步,拱手道:「大師請了,在下等人不速而來,驚擾大師,心實不安。」

  心善大師雙手合掌,兩道炯炯目光打量著楚秋帆,問道:「施主就是楚施主了?」

  楚秋帆拱手道:「正是在下。」

  心善大師身為少林寺知客大師,已有三十年之久,閱人甚多,看到楚秋帆眉宇清朗,眼神正而不邪,尤其印堂之間,隱現紫氣,心中暗自忖道:「此人不似凶邪之徒,不知裴盟主何以竟將他逐出門牆?」一面朝四人連連合十道:「四位遠來,快請坐下。」

  他陪同四人分賓主落座,那隨來的灰衣僧人便悄悄退下。

  心善大師目光一動,含笑道:「老衲還沒請教三位……」

  楚秋帆一指宋秋雲,說道:「這是在下義弟宋秋雲。」然後又指指銅腳道人、白鶴道長,正待開口,銅腳道人朝心善大師含笑打了個稽首,說道:「貧道銅腳道人。」

  白鶴道長也隨著打個了稽首道:「貧道白雲子。」

  ▼第十八章 遠上少林

  心善大師的職掌是接待賓客,雖非羅漢堂專司各大門派的聯繫事宜,但也每日都有武林中人接觸,對江湖上的知名人物莫不瞭若指掌,此刻聽二人自報名號,卻是從未聽人說道。

  但他究竟不愧是少林寺的知客堂老座了,並不因對方二人名不見經傳就忽略過去。相反的,他已發現銅腳道人,白鶴道長二人目光湛然,一身修為分明不在自己之下,尤其相貌雖覺獰惡,那是受了傷殘之故,看來也不像旁門左道之士,只不知他們結伴同來,有何企圖?心中思忖之際,一面合掌當胸,試探著道:「貧衲久仰了,只不知四位賁臨敝寺,有何見教?」他是五位長老之一,又是知客堂主持,自然有資格問這句話了。

  銅腳道人含笑道:「貧道二人,是陪同楚小施主求見貴寺方丈大師來的,大師能否先容?」

  心善大師面有難色,和氣的道:「二位道長有所不知,敝寺方丈一向不見外客,楚施主有什麼事,和貧道說也是一樣。」

  楚秋帆微微一笑道:「大師之意,可是貴寺方丈不肯延見在下麼?」

  心善大師依然滿臉含笑,說道:「楚施主誤會了。凡是來到敝寺之人,都是敝寺的來賓,實因敝寺方丈久已不問塵事,不克親自接待,楚施主有事,和老衲說了,由老衲轉稟方丈,豈不也是一樣……」

  話聲方落,忽聽得寺中噹噹噹鐘聲大鳴!

  心善大師臉色不期為之一變!

  鐘聲起自後院,聽來相距甚遠,但敲得甚是急促,楚秋帆和宋秋雲雖不知其中含意,但也可以猜得到是寺中發生了什麼緊要之事。

  銅腳道人含笑道:「大師如果有事,不妨請便。」

  心善大師本來對他們並不起疑,但聽了銅腳道人此言,心中不禁暗暗哼了一聲,忖道:「鐘聲起自後院,那是說後院發現了敵蹤,但你以為少林寺無人了麼?」一面依然合掌道:「貧衲職司知客,用不著貧衲趕去。」這話是說少林寺中高手如雲,不必自己趕去應援了。

  銅腳道人道:「如此就好。」

  正說之間,只見一名灰衲僧人匆匆走入,在門前站定下來,朝心善大師躬身道:「啟稟師伯……」他只說了四個字,便爾縮住。

  心善大師回身問道:「什麼事?」

  那報訊的僧人道:「弟子有事面報。」他是當著外人不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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