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血劍屠龍 | 上頁 下頁
一〇四


  火勢並不很大,因為燃燒中的油液,多數順著縫隙,流入坑洞之內。

  火,在不斷的燃燒著。

  油,在一桶桶的往上加。

  沒多久,整張鐵皮都燒紅了,微呈扭曲狀。

  褚忠的臉上堆下一臉的得意笑容,摸著山羊鬍子,朗聲說道:「差不多了,就算是鐵打的金鋼,也該變成灰了。大家辛苦了大半夜,老夫已命人擺下慶功宴,咱們今夜要痛痛快快的喝一頓。」

  鐘玉郎恨透了徐不凡,提起最後一桶油來澆上去,道:「最好將油注滿,姓徐的精通邪術,必須格外小心。」

  褚良聳著雙肩說道:「玉郎,你放心,洞裡面事先已倒進一百桶油,你看,火舌已經開始往外冒,差不多也該滿了,即便是大羅神仙再世?也早已變成烤雞。」

  鐘玉郎細加觀察,可不是嗎,火苗當真開始向上冒,這才放下心來,跟著大夥兒離開書房。

  上官巧雲的心情甚是複雜,以前,她恨不得用盡一切方法,要徐不凡的命,現在徐不凡可能真的死了,卻突然覺得有—股莫名的酸楚擊上心頭,喉頭哽咽,眼圈濕潤,幾至失聲落淚。要不是鐘玉郎拉了她一把,幾乎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最後一個離開的是鐘雪娥,由於綠紗蒙面,沒有人看得到她的表情,自然更摸不透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半個時辰後,火,熄了,慶功宴已經開始。

  絕大多數的筵席,設在校場上,所有的兵馬,捕快,都在那裡大吃大喝。

  四衣衛、火焰教,上官堡,以及總督府裡的一流高手,在軍機房外的庭院裡殲懷暢飲著。

  褚忠,褚良,褚鵬傑,鐘玉郎、鐘雪娥、古月蟬、許大力,還有上官巧雲,則設宴軍機房,同桌共飲。

  大家的情緒都很熱烈,觥籌交錯,吵雜喧囂,每一個人,都好像將自己當作了百戰榮歸的英雄,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俱已樂昏了頭。

  酒過三巡,褚良跟乃兄耳語數言,敬了大家一杯酒,一本正經的說道:「各位請慢慢用,老夫有事京城,想先走一步,也許咱們很快便可在北京相見了。」

  交代了鐘玉郎兄妹幾句話,與上官巧雲、古月蟬等人一一握手過,領著部分四衣衛,匆匆離去。

  酒宴仍在繼續,大家興高采烈,鐘雪娥這時敬了褚鵬傑一杯酒,道:「鵬傑哥,你到底有沒有參加殺徐全壽全家的壯烈行動?」

  褚鵬傑一怔,道:「雪妹,你問這做什麼?」

  「我是覺得奇怪,姓徐的殺人一向有憑有據才動手,為何突如其來的,你的名字會出現在血帖上?」

  「這小子神通廣大,可能已經查清楚了。」

  「如此說,鵬傑哥真的參加了那次行動?」

  「嘿嘿!那是一次最偉大的行動,自此而後,我們褚家在朝中的地位才真正穩固下來,徐不凡他娘致命的那一刀,就是我送的!」

  「鵬傑哥,小心點,這話可不能給徐不凡聽到。」

  「徐不凡早已燒焦了,還聽個屁,哈哈,哈哈哈。」

  言畢,一陣狂笑,聲震屋宇,神采飛揚,得意忘形。

  屋院裡的場面更熱烈,大家差不多已經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一名銀衣使者高高的舉起一杯酒,對一名紫巾道士道:「來,道兄,我敬你一杯,幹!」

  舉杯一飲而盡了。

  紫巾道土也陪著他幹了一杯,可是,說也邪門,放下酒杯,杯中的酒還是滿的,銀衣使者眼光發現了,自然不依,大興問罪之師:「喂,朋友,你這樣未免太瞧不起人了,什麼意思嘛?」

  紫巾道士辯道:「我幹了,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銀衣使者手一指,道:「幹了酒杯怎麼還是滿的?」

  「我也正在為此納悶。」

  「別裝蒜,幹了再說。」

  「貧道的確已經幹了。」

  「那這杯酒是從那裡來的?」

  「我怎麼知道。」

  「不知道就要罰!」

  二人南轅北轍,針鋒相對,越爭火氣越大,眼看就要動起手來。

  另一桌上,也發生了類似的情形,一名總督府內的高手,與上官堡的一位朋友發生衝突。

  終於,動口不足,繼之動手,紫巾道士莫名其妙的在屁股上挨了一下,破口罵道:「他媽的個巴子,你敢打人,老子把你拆掉!」呼地一掌就劈過去。

  上官堡的朋友是被人推了一把,總督府的高手就在他旁邊,也順理成章的幹上了。

  好在雙方的其他人還算冷靜,及時將大家拉開,未造成混戰。

  霍然,有一個飄忽不定的聲音,好像來自遙遠的地獄九幽,又似乎近在耳旁:「跟各位開了一個小玩笑,幸勿見怪。」

  大家齊吃一驚,揚目四望,卻什麼也看不見,只見到火把高挑,照耀的如同白晝一般,不約而同的皆發出呼喊。

  「是誰?是誰?」

  「是我,徐不凡。」

  「徐不凡?你……你是人?還是鬼?」

  「洞很深,火很大,我能活得了嗎?」

  「既然是鬼,還不快上奈何橋,入鬼門關。」

  「我口乾舌燥,想喝一杯水酒再走。」

  「你喝,你喝,你儘量喝。」

  大夥兒心裡發毛,頭皮發炸,紛紛起身退避,卻似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壓在肩上,誰也未能躲開。

  這時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我是王石娘,各位請勿亂動,就乖乖的坐在原來的位子上,我家主人要向大家敬酒。」

  另一個男子的聲音在另一桌說道:「我是高天木,今夜被大火一燒,火氣特別大,那一位要是不聽活,小心被鬼打死!」

  所有的人都嚇呆了,雙眼發直,全身哆嗦,沒有人敢再移動半寸,也沒有人敢再放半個屁。

  酒壺飛起來了,依次給各人滿滿的斟了一杯酒。

  酒杯也飛起來了,就在大家頭部的上方,徐不凡的聲音說道:「各位,徐不凡借花獻佛,請盡此杯!」

  酒杯斜過來了,看見有酒流出,卻不曾流到地上來。

  毫無疑問,是流到鬼肚子裡去了。

  「喝!」是王石娘的聲音!

  「喝!」是高天木的聲音!

  各人的肩頭又重重挨了一下,誰還敢違拗,只有恭敬從命。

  一名銀衣使者膽大包天,倏的將整杯酒潑向那個空酒杯,身形暴起,探手疾抓,結果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抓著。

  劈!劈!反而挨了兩記耳光子,青筋暴現,吐出一口鮮血,三顆犬牙。

  「喝!」

  王石娘又給他斟滿一杯酒,命令他喝,銀衣使者再也不收違拗,仰脖一飲而盡。

  徐不凡主僕無影無形,飄飄忽忽的,敬完了外面各桌,才飄進軍機房去。軍機房內大家籲麼喝六,猜拳行令之聲大詐,外面的事根本渾然不知。

  首先,上官巧雲發現,褚良的那只空酒杯忽然飛起來了,接著,酒壺也離開桌子,斜斜地往空酒杯裡倒了一杯酒,不由大吃一驚,喊出聲來:「有鬼!有鬼!」

  大夥兒發現了這件千占怪事,不由皆駭然色變,徐不凡響聲音說道:「朋友們,我是徐不凡,承蒙各位厚賜,沒齒難忘,臨去無以為報,願幹水酒一杯,聊表謝意。」

  整桌人都嚇壞了,紛紛離桌而起,卻被數隻無形的手壓在肩上,推回原位去。

  徐不凡的聲音又道:「各位別忙走,徐某的話還沒有說完,正事還沒有辦呢。」

  褚鵬傑惶聲說道:「人死好比鬼吹燈,萬事皆休,你還有什麼未了之事?」

  「你不要忘記我此行的目的。」

  「莫非你已經找到了老子殺人的證據?」

  「我有一位姓刁的朋友,是找到了你當年行兇的刀,另外,你剛才不是也自己招認了嗎?」

  「招認了又怎麼樣,我不信鬼還會殺人。」

  「普通的鬼不會殺人,冤鬼可會。」

  「哼,鬼就是鬼,沒有什麼冤不冤,你認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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