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絕命旗香羅扇 | 上頁 下頁
八三


  黑蝴蝶歐瓊妮聽仲玉這麼一說,芳心暗轉,忖道:「只要你怕人言可畏就成,有這弱點被我抓著,我你如何不低頭在姑娘的石榴裙下……」

  於是,成竹在胸,冷然接道:「不問清紅皂白,打了人就想算了,怕沒有那麼容易!」

  她這反口一咬,把仲玉聽得一楞,這女人真是賴定了。不請她出去,孤男寡女怎麼辦?於是,不得不好言相勸,乃道:「荷承姑娘難受,我文仲玉只能永銘心腑,适才因一時氣憤,冒犯玉頰,如今正內萬分,尚希方懷寬容,但願姑娘以名節為重,請即離此。」

  這一番軟語坦陳,黑蝴蝶好生受用,同時見仲玉已平息了氣憤,酒暈籠面,其實她原也是重情感的女子,不過性情卻非常固執倔強而且有點怪異,遇事不管是非,總認為自己是對的,尤其男女情事,她常站在主動方面。

  以故,西南江湖道上,提起黑蝴蝶沒有人不知道,由於此,她才豔名揚天下,劣跡遍武林,正道人土痛恨她,羞辱她,甚至欺淩她,而邪道朋友,卻想是親近她玩弄她,尤想佔有她,由之,目前處境已是沒處安身。

  因為,她雖然行為近乎風流,只要見到俊美男子,就想與之搭訕接近,表現得異常淫蕩,但是,她只是一種意識作用,情欲上需要男性,精神上需要男性,在她的反常性心理上的感覺,只要是她認為滿意的男人,搭訕幾句,或作一次熱情摟抱,便感到滿足了。

  但經過某一個男子摟擁之後,再不與那男子,作第二次情幽交流,既是重相見,也只同路人一般,最可貴的是,她在情欲中翻滾,從沒有過男女間某種行為,所以如今仍是白璧一塊。

  這一次她遇見了仲玉,起初只是想親近親近,但後來越看越愛,越愛越癡,越癡便越死心眼,而至心猿意馬,春情難耐的地步,黑蝴蝶歐瓊妮,被仲玉一番婉言相勸,更動了真情,而且她的態度,也變得溫和多了,於是,柔聲道:「你既是這麼說,我當然不可厚顏留止……江湖上雖傳揚我是蒲柳殘花的女人,但我還是純潔的,而且也知道羞恥……現在可否讓我表明一下心跡,我就離去……」

  仲玉見她有離去之意,過下放心不少,既然有什麼心跡要表明,只要她能出這書房,且讓她說說也好離去,以免時間一久,被人知道,當即答道:「姑娘有何言語,快快說來,我能記著的,至當永遠不忘……」

  黑蝴蝶歐瓊妮,幽幽一歎,用手掠一下髮絲,朝仲玉深情一瞥,喃喃道:「我歐瓊妮生不逢時,紅顏薄命,先父早亡便隨母流露江湖,由於人心險惡,良莠相近,才迫使我母女,以浪聲姿色求取安生立命,而養成行為放蕩的品性,至令武林兩道欺淩誘迫,這是我們弱女子,難見容幹禮規的苦衷……」

  說著,眼睫毫無力一合,擠出兩包淚珠又道:「在西南江湖上,我所遇見的男子,的確不少,但對我的情感和心靈,卻毫無填補,誰知白天第一眼看到你,便使我……入了迷動了心,真情激蕩,難已抑制……說起來的確太也羞人,但這卻是私心由衷之言……只要你……」

  「你要我怎麼樣?」仲玉深恐惹火燒身,急插道。

  歐瓊妮粉面一紅,接道:「只要你不認為我一是一個淫蕩的女子舍出一點純真感情,對我如同你的親人一樣,從今後我做一個正經的女人,以滌除往日惡非……」

  仲玉聽言,心下寬慰不少,她的目的也只是如此而已,既然能使一個欲海浮沉的女人,回歸本性,就善去劣子,給予一點精神滋慰,有何不可,當即答道:「歐姑娘既然有心向善,這是值得可喜可賀主事,日後如能相逢,我至當熱情相待,同時如有困難之處,只要我能幫忙,文仲玉絕對盡力以赴……」

  這千篇坦誠之言,頓使素以情欲放蕩的歐瓊妮,芳心好生甜慰,因而斂除了妖媚狐狀的習性,恢復了女兒嬌羞之態,於是,淒然一笑,道:「如今江湖兩道正逼得我無處安身,但我不怕他們,你有這一份心意,我也就滿足了,可是……現在我要求你……」

  仲玉霍然一驚,不知她欲要什麼,急道:「你要求我怎樣?……」

  歐瓊妮秀目一瞟仲玉,霞飛雙頰,呐呐道:「你可不可以……親我一下……」

  仲玉一聽,頓時啞言難答,冷了半節,俊面自在發燒,這女人說要改過向善的,怎麼又說出這種無恥的話來,也真奇怪,世上竟有如此變化無常的女人。因之,憤怒與厭惡,又在他內心燃燒起來,淩睜鳳目,怔望著歐瓊妮。

  其實黑蝴蝶歐瓊妮,适才的要求,確是她衷心的願望與渴求,原也是一個流落江湖,心浪聲姿色籠絡一切,希求安生立命的女人,沒有真情發洩的寄託,也沒有一絲慰藉,填補內心的空虛。

  她雖然主動搭訕一般英俊的男子,被動拒絕不入眼的異性,但是,在情感上則是影射的發洩,也可說,是種玩弄性質,根本毫無甜蜜的餘味存在。

  如今,她在仲玉面前,自以為忝立其次的地位,加以真情流露,芳心相依,這種近乎無恥的要求,在她來說,則是應說的,不是偶然的衝動。

  女人可憐的地方,就在當她為求情感,影射的發洩,而挑逗玩弄男人之後,其真情仍蘊藏在心的深處,而得不到這當物件寄託,既遇到自己滿意的人,又致拒絕厭棄,確是她們悲慘的關鍵。

  此刻的歐瓊妮,就是如此,當地說出衷心的要求,沒有得到仲玉明顯的反應,只獲到一片冷漠之情,鳳目射出逼人的光輝,於是,心有未甘,又道:「你嫌我髒麼!這一點無傷大雅的要求,你忍心拒絕我……」

  說著,一付可憐的神色,表露出女人的悲哀,秀目含情,期待似的望著對方,同時,身軀已慢慢稱下床來,向仲玉輕輕挨近。

  仲玉起先聽她說出,她那種不可為的要求,本已怒火上升,恨不得抓住她的衣襟,扔出房外,待見那付人見人憐的模樣,同情複生,把怒火又壓了回去,當即接道:「歐姑娘,這種事確不是正大光明的江湖兒女所為,文仲玉也非追花親柳的人,請你自尊自重……」

  歐瓊妮的嬌軀,仍在徐徐前移,聽仲玉之言,粉面一慘,眼含淚光,又道:「你不要叫我歐姑娘,就喚我一聲瓊姐好了,你只略微表示一下親熱,我都感到如沐甘霖……玉弟……」

  說著,兩臂張開,秀目微合,身軀忽地向仲玉懷中投去……

  仲玉達種糾纏之下,再也忍受不了,頓即惡念陡起,待歐瓊妮身軀撲來,急忙往左一閃,隨之反臂一揮,正拍中歐瓊妮的肩頭,怒喝道:「無恥賤人,小爺若不可憐你,早該讓你掌下喪生了!」

  仲玉這盛怒出手,雖已手下留情,但其力道也有個數百的斤,歐瓊妮正當情態纏綿之際,哪會防著對方這一招。

  她方感自己撲空,神智一驚,肩上已被拍個實落,只聞蓬地,一聲,身軀為主揮去一丈,摔在床沿之上,餘力未消,接著一個跟鬥截在床裡面。

  頓時,傷痛與心痛交織,一聲淒嚎,在床上大哭大鬧,翻滾不停,好像是受盡了折磨,而致瘋枉一般,同時提高了嗓門,嚎道:「狠心的冤家,你索性打死我好了……跟你說了半天,只差把心挖出紅你看,反正也不想活了,過來打吧……」

  如此一來,仲玉傻了眼,深更半夜,這女人在自己臥房,大哭大鬧,而且還在自己床上,如果驚動全苑中,那怎麼得了,這一下,他更急得手足無措,處此情形,不說幾句好話,是無法可施的,於是,說道:「瓊……姑娘,小聲點,決不要如此……這太難看了……」

  歐瓊妮一聽,心下電轉,打定主意,更大聲叫道:「為什麼小聲點,有什麼太難看……深更半夜,你把我騙到這裡來,存心使壞,對我無禮,對我放肆……」

  「胡說」仲玉一聲怒喝,道:「這分明是你不要瞼,自己偷進來,反而血口噴人,你這賤婦,快與我滾,否則……我就要……」

  「你要怎麼樣?」歐瓊妮大笑道:「我是人一個命一條,隨你殺也好打也好,騙了人還要人滾……姑丈啊!這是您苑中,來臨的好貴賓呵!……他這樣糟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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