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絕命旗香羅扇 | 上頁 下頁
三六


  孫同仇與桂承模看罷,頓把滿腔惡念,冷冰冰地降了下去,臉上不但現出意外的驚奇,而且露著萬分恐懼的神色,心道:奇怪!江湖早有傳言,四十年前縱橫武林,五方煞神之一的傲霜玉姬藍問梅,不是死去二十年了?怎麼還在?……這個傢伙與那女煞,又是什麼關係……如此一來,更是不能惹他了……這筆血債,豈不……

  忽地,一聲脆雷似叱喝,接著是連串銀鈴般的冷笑,自左邊沈陰處傳來,孫桂二人頓時一驚,扭頭望去,那濃悴密陰之中,隱約佇立一個白色人形,宛如隱身在綠雲中的女神一般。

  他倆沒有看清。這四十年前曾經叱吒風雲的女煞,到底是什麼風彩,於是,竟忘了自身的安危,偏闃頭扭著頸子向濃陰中,極目的打量著。

  「賊輩!」陡聞一聲嬌喝,頓把他倆人嚇得—震,接著喝道:「你們看什麼!還不與我滾!」

  真奇怪,這赤面修羅孫同仇,與真虛羽士桂承模,都是六十開外的人了,而且在江湖中的輩也極高,平日何等自尊自大,如今卻乖乖地聽話,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旋又向仲玉投以狠狠地一瞥,然後朝來路撲去。

  未走多遠,又聽一聲嬌喝:「回來!」

  這一聲叱喝,似乎具有無比威勢,不由得孫桂二人不服從,於是,又乖乖地走了回來。

  繼間那濃蔭中發話道:「如何不把這兩條死屍帶走?快與我背著滾……」

  孫桂二人像囚犯聽命于獄官一樣,悶不吭聲各自扛著—具屍體,展開身形,向來路急躍而去。

  少頃,隱我在濃蔭中的白衣人影,蓮步輕移,姍姍走了出來,其走路的風姿,和身材的扭款,無不美妙俏曼,簡直如同仙女步浮雲似的,那麼輕捷那麼俊美。

  但遺憾的是,看不見她的面容,頭上烏雲高挽一個如意髻,而後腦與前額,卻垂覆著一排髮絲,恰好遮住容貌如後頸,頭上沒有帶任何飾物,只是黑亮亮地,松蓬蓬地—頭雲發。

  那白衣女子走到仲玉身前,慢慢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搬過他的軀體,使之舒暢地仰臥著。

  此刻,仲玉由於精力損耗過大,腿背傷處流血過多,加以孫徒二人,予以狠命的重擊,如今,仍自昏迷不醒,但見他長眉緊縐,丹鳳眼自然闔閉,嘴唇緊閉,玉面泛白,然而,卻仍顯露出美的健丰姿,和一種男性的誘惑力。

  因之,頓使得耶白衣女子,驚見之下,芳心猛跳不已,但她似乎沒有任何惡意,也沒表露任何善意,只悄悄地蹲在仲玉身畔,秦首來回微側,朝他渾身上下打量不休,看情形,她好象從來沒見少年男人一樣。

  突然,她喟歎一聲,玉手雙舉,把覆在臉上的發簾,掠至耳後,露出一付千嬌百媚的花容,只見她兩彎蛾眉籠黛,一雙秋水泛波,挺直的鼻樑,和小巧的嘴唇,配著圓形的臉,真是天生麗質,嬌苦春花。

  可是,她的俏麗蒼白,眉宇間透著淡淡寥愁,因而失去少女原有的光輝,看年齡不過十七八歲,卻不知如何隱現久信,會是從她那文靜溫和的人,口中所發出。

  這少女也是一代武林奇人的弟子,乃師正是名震武林數十年的女煞——傲霜玉姬藍問梅,她名叫溫慎芳,其武學已乃師真傳,只因久處深山,加在藍問梅管教甚嚴,從不准遠離跟前,而且限制暴露其重容,是以,她被那裡不合理違反人性的管教,約束得如同機械,而有失正常。

  此刻,溫慎芳似於忘了一切,然抱膝而坐,下頷擱在膝蓋上,癡癡地瞧著仲玉,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而其神情卻現出亦憂亦喜,亦驚亦疑的複雜成分……

  陡然,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忙在懷中掏出一顆淡黃色藥丸,趕進仲玉胸前,塞入他的口中,隨之又取出另一種藥丸,在掌心裡研成細粉,塗抹在仲玉渾身的傷處,然後立起身來,又把頭髮覆在面上,恢復原來的裝扮,繼朝仲玉望了一下,旋即扭身展開絕頂輕功,穿入石門,緣著白色石地,徑向荊藤紅籬的轉灣處疾射而去,瞬間,便消失不見。

  這時,已是夜幕底部乖,黯淡的天光下,四野的景物,也隱入模糊的山霧中,天下沒有月亮,也沒有繁星,只有一團團的烏雲,忽凝忽散的慢慢蠕動。

  隔了一會,仲玉已蘇醒過來,睜眼一看,只見一片迷蒙,霍然挺身坐起,環視四周,空曠曠地那還有半個人影!

  潛山四魔已了無蹤跡,只有輕煙似的淡霧,在空間氳氤繚繞。

  這一下他糊塗了,分明記得被人家連番掌擊,便自失去知覺,照當時情形來說,萬無估生的道理,居然沒有死?豈不是奇跡!然而,心中轉念暗道:「只要我有生之日,誓必血洗潛山石府……」

  於是,慢慢立起身子,舒了舒四肢,陡然想到褪上的傷處,忙低頭察看,見渾身傷口均已塗上一層白粉,而且已然闊膚生機,奇怪,這是誰義伸援手,救回自己一命,將來如何報答呢?……

  陡然,他發現地上那條白色綾帕,拾起看了一會,見其字跡的標幟已知是救自己之人所留,但不知此人今在何處,心想:莫非是這絕命廬裡的人?……再不然或是飛葉示警的人?……反正今日天色已夜,不免往裡面去探詢一番,一則前去投宿,二則詢問有否使用香羅扇作兵刃的人,也好順便拜謝救命之恩……

  忖罷,逐自暴起身形,宛如禦風追雲一艘,穿入石門,馳過白色石地,直往前面一排高大的籬柵撲去。

  未幾,仲玉已來至籬柵之前,他周眼打量著,這怪異的結構,只見那籬柵,高有五丈寬有四丈,比碗蜒的藤籬,要高出一支,築成一座牌坊以四架式,而其形狀則似一顆大人頭,真是奇詭而雄壯,陰森而恐怖的聳立著。

  而其整個人頭形的構成,乃是依著人的五官,用一種特殊的長綠藤葛,攀結密連而成,簡直活生活現,離地五尺處的中央,開著一個如同人嘴打哈欠形狀似的大門,此刻,已然緊閉,門上卻畫看五種奇形兵刃。

  仲玉當然說不出,那是些兵刃,但在形狀上可認得出,因為也不過是人們常見的東西——連環鉤,孔雀翎,釣魚竿,烏金筆架和香羅扇,然而,他甚是不解,這五種之中,除中連環鉤,可以稱得上是兵刃之外,其他根本不能當中兵刃使用,居然有人以那些怪裡怪氣物件,而成名江湖,天下不循常理的事倒是很多,無知這眼前設怖,真是背正宗越常規,奇哉!怪哉!

  陡然,他想到門上畫的香羅扇,與那白色綾帕上畫的一模—樣,頓時心下暗喜,忖道:果然所料不差,救我的人真是隱居在這裡面,如此一來,我是非得前往拜謝一番不可了。

  雖然,他想是如此想,而且前兩個難題,又使得他深費籌思,第一大門緊閉無法進入,不知除了此門之外,有無其他側門,若然沒有,如何設法進得!第二根據門上畫的五種物件,顯見每一種代表一個人,當然,裡面必然有五個人隱居在內,而這五個人確不知是正是邪,自己驚闖了進去,萬一裡面全是喜歡生吞活剝的老魔,憑自己的武功焉能生還有望?

  是以,他在荊藤蒿下徘徊尋思,過了許久,仍末下定決心,這是他第一次感到意志莫棱兩可的困擾,後來,偶然想到那片示警樹葉,上寫「擅闖一步,濺血屍橫」,霍地激起了他的雄心,頓時氣焰萬丈,同時,由於感恩圖報的意志所驅使,排出腦中所有的顧慮。

  於是,微一矚目蜷蜓曲折的藤籬,決定沿著週邊,探尋是否有門徑,旋即展開身法,向右邊蜷蜓的方向,疾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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