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絕命旗香羅扇 | 上頁 下頁
三〇


  繡紋伸手探懷,一個黑綢布包,方待遞與仲玉,倏聞—聲怒喝道:「魔子,納命來。」

  邱一統手提長劍,已騰身躍了過來,隨之劍起銀虹,一招「玉筆點珠」,直向仲玉當胸刺到。

  仲玉陡見寒芒暴射,迅雷之勢臨胸前,於是,回身滑步,避過來勢,反手揚爪直扣對方脈門,同時單足駐地,撒腿橫掃對方下盤,身出雙招,真是既快又猛。

  邱一統不過在鬼頭十八屯中,排列為探子號高手,論武功尚不及陰司探花樂趣,而方才虎嘯進襲,只是憑一股意氣衝勁莽然而從,是以,對仲玉這奇異的手腿雙掌,竟慌得手忙腳亂,不知是先撤招還是先防身。

  但對方電光石火般的動作,怎容他滯慮思忖?眼看雙招同時襲到,急切裡,右手往懷中一收,回劍撤招,好容易避開了腕脈之扣,卻忘了閃讓下盤之擊,驚覺中待縱身躍避已不可能。

  只聞「蓬」的一聲,邱一統已被仲玉掃去數丈,所幸仲玉這一腿之力,並末加足勁道,而且邱一統的武功,也尚有點根底,當他身被掃飛甫落地之時,忽地背脊貼地一挺,腰際使力一提,自己站立起來。

  接著,怒吼聲中,身形再起,長劍一領,式化「虎罩寒山」,又朝仲玉臨頭撲下,看樣子是真想拼命了。

  仲玉心知對方,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當即一聲冷笑,末待邱一統身劍襲到,驟然憑空拔起一丈,隨之屏氣駐身,即演「踏罡步鬥」,飛起右腳向邱一統踢去。

  黑影回空,跟著「鐺」的一聲,銀虹飛射,邱一統的長劍已被踢上半空,同時刁怪的小煞星,乘勢右腳往對方頭頂上一點,身形如一縷濃煙,又升高兩丈,淩空輕飄飄地翻一個身,忽地單手挽銀虹,已把踢飛的長劍提在手中,隨之如殞星疾落,又複立在當地。

  而邱一統根本未看清對方,是怎麼一回事,簡直就是糊裡糊塗,長劍便已脫手飛去,接著頭頂上也被挨一重擊,啟目仰望,見仲玉在空中似耍把戲一般,連扭帶翻一回,複落下地來,心下真是既敬佩又憤恨。

  這時卻聞仲玉冷哼一聲,說道:「現在我不殺你,只需要告訴我,天殘魔君是你們鬼頭十八屯中的什麼人?他現在在何處?」

  邱一統濃眉雙軒,冷笑接道:「哼,你殺了我是仇,不殺我也是仇,總之你喪我們鬼頭十八屯的人,將與你誓不甘休,至於問天殘魔君,他是我們總屯主,現居連環峰血雨寒屯之內,離此百餘裡地,向東南方走,如果你不怕死,不妨前去試試!」

  仲玉聞言一聲長笑,不屑地道:「血雨寒屯縱是龍潭虎穴,我必去闖他一闖,現在你回去轉告天殘魔君,說我文仲玉即來拜訪。」

  邱一統眼睛一掃繡紋,毅然地道:「好,連環峰血雨寒屯,準備候迎魔子魔女的大駕……」

  話未說完,旋即扭身朝夾道口疾縱而去。

  忽地,仲玉右手一揚,銀虹起處,快如閃電,直向邱一統頭頂射去,隨之,「嗤」的一聲,銀虹飛拉,邱一統的頭髮被連皮帶肉的鏟掉一大綹,而那柄長劍卻釘在一棵樹上,已沒入一半晃晃抖動著。

  接著,仲玉高聲發話道:「姓邱的,還劍給你!並附送一點記痕,略示薄懲,下次遇著再叫魔子魔女,定取你的拘頭。」

  邱一統哪還敢吭氣?劍也不要了,摸了摸頭,披著滿頭鮮血淋淋的亂髮,沒命的直朝夾道口扛奔。

  繡紋這時已手托一個黑綢布包,望瞭望四周,似乎很慎重,走到仲玉身前,說道:「玉弟,這是師傅留給你一塊絕世奇物,即是武林中所尋的靈通寶玉,此玉,不但特具消暑驅寒除毒的功效,而且上面刻有藏文武學秘絕,你需要好好收藏。」

  仲玉滿面凝重之色,雙手接過黑綢布包,慢慢解開,只見包著的是一個方形紫色玉盒,盒蓋上銘刻著二條盤龍,和幾行藏文,雕工非常精細而美觀,揭開盒蓋,上層是一疊絹帛信箋,下麵卻是那塊雪白呈龍形的靈通寶玉,但見瑩光閃爍,精美絕倫,而整體龍形,尤其活生活現,真是巧奪天工,端非凡品……

  仲玉捧著奇寶,眼睛仔細的注視著,心中又驚又奇,又悔又恨,睹物思親確是最黯然而難受的感情活動,倏然,抬眼看著繡紋,俏臉上也露著羡慕和欣喜的神色,正美目含情的瞧著他,而且眉宇之間,尚涵有一種神秘的媚意……

  此刻,兩人心地中,都泛起了愛恨交溶的蕩意,也就是男女真情的放射,仲玉之所以對繡紋產生好感,由於乃母與她的師徒關係,和微妙的男女情愫所使,而發生心心相印的吸引力,但是,仲玉如果對母親永不瞭解,則對繡紋產生不了愛意,然而,他們之間,卻有了一條陰影,那就是衛汝蒙的醜相,在仲玉心中蠕蠕活動,這也是繡紋引為遺憾的事。

  在繡紋來說,她是打心眼裡,深愛著仲玉,不然,她從前在雲霄身邊,何等驕縱?既是離開桃花源一步,都須要雲霄來陪著,決不願望單身在外行走,而現在卻情願賓士千里,還至山野,追尋仲玉的蹤跡,尤其竟一反過去嬌矜之態,忍受其冷漠刺激和鋒銳的言詞,為了什麼?還不是一個「愛」字嗎?少時,繡紋見仲玉盡在欣賞寶玉,卻不閱讀那封書信,於是說道:「這封信是她老人家親筆寫的,寫的時候不知流了多少眼淚,你看過後千萬不要遺失……」

  仲玉一聽是乃母親筆書信,心中一陣激烈,急忙攤開仔細的讀著,只見他的眼睛,不停地在絹帛上溜動,而臉上也隨之現出悲慘之神色,想必是字字血淚,句句淒情,引發了她的悲痛,接著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似的,一顆顆滾滾胸前,而且不時用一種驚詫的眼睛瞟睇繡紋,似乎從她的神情中,要得些什麼痕跡。

  則繡紋被仲玉一眼一眼地瞟視,粉面隨之泛起朵朵紅雲,慢慢在加深,好象盛開的海棠一樣,然而她見到仲玉那種神傷淒切的樣子,芳心也是慘然萬分。

  之後,仲玉遵從信上所示,在玉盒底下,取出兩枚翠玉指環,自己套上一隻,另一枚遞與繡紋道:「這兩枚指環,是娘留給我們的,你帶上一隻吧!」

  繡紋紅著瞼,羞答答地瞟了仲玉一眼,嘴角含笑,接過指環套在指上,欣然地端詳著,意態間流露出少女最嬌美的情態……

  當然,這是雲霄對自己的愛子,和愛徒終身的合作,她這驀然的措施,是種不成熟的冒險,固不知仲玉對繡紋的印象如何,也未測仲玉對那天母子間相逢的慘劇,是否仍懷恨在心。

  可是她相信,憑繡紋的一切,可能會使仲玉動情,何況少年男女,正值青春蕩漾之時,而且出於天倫的善意安排。是以,她決然命繡紋追尋前來,一則藉以複溶親情,二則使愛子愛徒得有美滿的結果。

  雲霄這番心意,可謂出自深哀,良費苦慮,的確仲玉和繡紋算得是,天成佳偶一對,金童玉女一雙。

  當然,仲玉本來對繡紋心存好感,加乃母作主,如何不依?可是,如今她心中已心印一條難以退卻的陰影,不但已對繡紋減低好感,而且永遠的在懷疑著繡紋的清白,是以,他正陷於舍與取的矛盾中……

  忽地,繡紋似有所悟,輕笑一聲,道:「我倒忘了,師傅把地常用的寶劍,也給了你,因為你那天回去,只有梢沒有劍,現在我也帶來了。」

  說著,從肩上取下一柄金光閃耀似劍非劍的奇刃,仲玉拿過來用手輕彈,只聽「鐺」的一聲,有若碰鐘低鳴,餘歷久不絕,仲玉認得這是一柄絕世奇刃,盡在端詳著,讚不絕口。

  繡紋說道:「這是一把斷金切玉的寶刀,名叫「金光靈蛇劍」,是師祖多愁夫人,賜給師傅的,如今卻已轉賜給你了……」

  仲玉聞言,悖然變色,以為繡紋心懷不平有覬覦之意,遂冷然道:「你認為這柄劍,只應該師傳徒,不應該母傳子麼?」

  繡紋聽得一驚,心忖道:「這話是從何說起呵!」

  急忙道:「我不過告訴你,這柄劍的來源,你怎麼想到我會要你的劍?」

  仲玉沉吟半晌,接道:「算我誤會你了,不過,我倒有心和你交換一下。」

  說著,把金光靈蛇劍遞與繡紋,而繡紋真是估不出他是什麼心意,明亮的秀目,睜得大大的直瞪仲玉,茫然問道:「為什麼要交換?」

  「我不是壞意,把你的劍給我吧!」

  繡紋不忍拂他的意思,遂取下佩,遞給了仲玉。

  仲玉珮好劍,臉上掠過一絲不得已的神色,看了繡紋一眼,遙望著樹林中的石室,說道:「我們已各有一枚婚盟的指環,而且彼此也交換了兵刃,作為紀念,總算我沒有違背娘的意思,可是卻不願與我同和地……尤其在這欲仙幽苑,確定這件婚事……而且……」

  「你真多疑!」繡紋頓時冷水澆頭,憤然插道:「你誰都不相信,只相信你自己的怪癖氣!」

  「我相信我的眼睛,看到了事實!」

  「你看到什麼!你說!」繡紋氣得幾乎要哭了。

  仲玉則瞠目不知所答,只怔怔地望著她,像在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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