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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原來,藍毛女被「天外一邪」帶走,此人為邪中之邪,他本來想把藍毛女像「天煞旁門」「地煞左道」一樣,造就成另一個女羅刹,結果事與願違,藍毛女終於因女子先天所限,不能完全按照他的意思達成預定進度,「天外一邪」也知非人力可以補救,除非借助靈藥,助其脫胎換骨不可。這時,由於長時間的相處,竟與藍毛女產生了一種孺慕之親情,再加以藍毛女先天帶來的女性之溫柔體貼,對「天外一邪」起居飲食照顧得無微不至,稚子之情,深深打動這位邪中邪,邪中最,自此以後,月下花間,林泉深處,常常聽到他們一老一小的嘻笑之聲。

  藍毛女更是一口一聲爺爺,叫得「天外一邪」笑得嘴都合不攏來,性情也跟著有了很大的改變。而天、地二煞本為藍毛女之師伯與師父,如今天外一邪收其為徒,他們也不敢言明,因為他倆乃是暗中收徒的,只得與藍毛女以師兄妹相稱。

  有一天,藍毛女向天、地二煞問起身世,他們瞠目以對,二人只知道自己是師父收容的孤兒,卻不知道是「天外一邪」擄掠來的,更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就是「遁世一狂」龍天仇,反以,當藍毛女問到他們的時候,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藍毛女為了替二位師兄探查身世,便磨著「天外一邪」,起初,「天外一邪」很生氣,後來一想,一個老年人失去了親人,是何等寂寞,就拿自己來說吧,因為藍毛女的關係,才使自己生活更充裕,更豐富,這就是親情的滋潤。

  於是,便告訴了他們的身世。「旁門」、「左道」原本是「遁世一狂」龍天仇的雙胞胎兒子,「天外一邪」性情轉變之後,准許他們到「骷髏崗」父子相認,而藍毛女因龍天仇是天、地二煞之父,為感當初救命、教導之恩,乃盡釋前嫌,不願再報那海濱一掌之仇。

  龍天仇幼遭親亡之災,婚後複遭妻離子散之痛,才使他變得失意、傷心、哀怨。他在情感的雙重刺激之下,失去了人性,在瘋狂的報復之中,泯滅了良知。

  如今,父子重逢,老懷大慰,性情跟著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化暴戾為祥和,化悲憤為慈愛。

  當然,這個轉變,應該歸功於藍毛女,於是,藍毛女成了他們的恩人,獲得每一個人的愛護,「天煞旁門」、「地煞左道」對這位小師妹更是愛護得無微不至。

  時光荏苒,一晃就是十多年,藍毛女雖然盡得「天外一邪」真傳,也獲得「遁世一狂」不少絕學,但是,她總是掛念與她同時失蹤,生死未卜的哥哥。

  於是,她便向「天外一邪」提出,欲前往江湖走動,尋找胞兄「斷指童」,「天外一邪」覺得這是骨肉親情,人之天性,縱然萬般捨不得藍毛女離開,也就答應了,當然,這是他性情轉之後才有這種想法。

  藍毛女行道江湖,即開始打聽哥哥——「斷指童」的消息,直到最近,江湖才傳也斷指童韓劍秋消息,於是一路尋找,這時,鬼穀洞主——無耳道長,因當初做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如今韓海明後人複出,乃感到壓力襲身,這位黑道魔頭又因為「天外一邪」性情的轉變,頓失靠山,一面著人與「煙斗老人」聯絡,一邊著人追查韓劍秋行蹤,碰巧藍毛女女扮男裝,他們一見藍毛女左手少了一指,誤以為是韓劍秋,在糾眾圍攻之下,終於俘擄了藍毛女,卻發現是個女的,一經追問,方知藍毛女乃韓劍秋胞妹,於是將錯就錯,命其附庸幫派——無雙派押送至鬼谷洞,作為今後萬一失敗討價還價之人質。

  也許這是天意,合該他們兄妹重逢,在動手前,藍毛女若亮出「天外一邪」這塊招牌,無耳道長即使吃了熊心豹膽,也不敢動藍毛女一根毫髮,被俘後,若秘密運送,也不會有這麼多的周折。無雙派平日專門替官家護送人頭鏢,押解囚犯,因此,他們以已往的慣例,將藍毛女打入囚車,又湊巧被程惠蘭遇見,才能脫險歸來,這豈非天意耶!

  接著,韓劍秋也將別後情形及取名之意告訴了藍乇女,藍毛女除為有了姓名高興,更是為哥哥屢逢奇遇而興奮,父母血海深仇指日可雪矣!

  次日,他們三人在茅舍休息了一天,主要是因為藍毛女體力疲乏,讓她有充分的休息,以便恢復體力,直到第三天他們才束裝上道。

  三人只有一匹馬,原本讓給程惠蘭與藍毛女合騎,她們不肯,於是,三人便都步行,讓那匹馬在身後跟著,蹄聲脆亮的傳揚曠野,傳向林梢,有如波紋,一圈圈的擴散。

  轉過一個彎路,兩側是沉黝黝的荒原,而面前,則是一聲不響的數十名黑袍大漢默默侍立。

  幾十個黑袍人,宛如幾十個來自九幽的魅影,他們靜靜的站在那裡,分佈于道路及路兩邊的田野上,他們是如此沉默與靜寂,又如此生硬與冷酷,像是多少年他們便是站在那裡等待著什麼了。

  頗出意外的一怔,韓劍秋將韁繩交給了藍毛女,一橫身,以身子掩護著二女,他正端詳著眼前這些黑衣人的模樣,迅速猜測著他們來路之際,背後,「嗖嗖」風響,又有十幾個同樣打扮的黑袍人包抄了上來。

  於是,韓劍秋對自己的疏忽粗心感到懊恨了,從後面包抄上來的十幾個黑袍人,很顯然的極可能是一路便跟蹤自己——至少,他們也是在前面某個地方即已綴上自己三人了。

  這分明就是預先佈置好了的口袋,一個陷井,正有如蟹螯一樣合攏上來,而他們一行三人,便恰好處在這一個螯口的中間。

  無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他打量著前後幾十名——約五十之多吧——黑袍人,突然間,他想起來了,聞說中「六順樓」的爪牙,他們不就是這樣穿著的打扮麼?黑袍黑靴?哈,好快的行動,好周密的眼線。

  六順樓原本就是「鬼穀洞主」的附庸幫派,無耳道長原受「天外一邪」重視,領導黑道一十三門派,「六順樓」這一股便是其中之一。

  無耳道長,這位黑道魔頭,為了剷除自己,竟動用這麼多人力,可真下了大注啊!

  他正思索之際,對方已開始移動陣形,將前後挾鉗的形式改為包圍了。

  這些人的動作與移行是輕快迅疾的,沒有聲息,毫不紊亂,個個全顯示出他們的訓練有素和經驗老到。

  數約五十名的黑袍人分佈成二個圓圈,外層與內層,外層有四十之多,而內層只有十餘人,這種陣式,是韓劍秋第一次所看見的,但他明白這等陣式裡,內圈包圍者也就是功力較高的一批。

  現在,一切又靜止下來。

  內圈的十余名黑袍人——詳細點說,總共是十一人,面對著韓劍秋的,是個面色黝黑,濃眉巨眼,神態威猛陰鷙的六旬老人,他蓄有一把黑鬍子,目光如炬,看上去,像是黑夜中的兩點寒星,周身更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使人壓窒的氣息。

  老人右側,是一個滿臉狠酷之色,鼻端尖削的中年人,再過去,是一個道人和一個少了一目,顴骨高聳的枯瘦角色,兩人同一類型,有一種先天的狼一樣的貪婪悍野的韻致流露,老人左邊,靠著一位寬臉膛,血盆大口,滿臉銅錢大麻子的女人。

  這女人最特殊突出的地方是一雙大腳上穿著兩隻鑲以金扣的草鞋,非但容貌醜陋,而且奇特無比,她旁邊,是個腰粗膀闊,頜下留著絡腮胡的大漢,就這樣,六個人面對著韓劍秋三人。

  回頭過去瞧瞧,韓劍秋不由一怔,眼前這人不正是梅兒口中所說的「無影花鞭狠公子」歐陽夢嗎?「無底洞」、「鬼谷」,原本是兩個集團,他們為了擴展自己實力,各自招兵買馬,歐陽夢此刻出現,是偶然的會合呢?仰或沆瀣一氣,果真如此,今後「無底洞」之行,將要大費周章了。

  歐陽夢的前面,是個五官端正,皮膚白皙清秀的中年人物,這人雖然生得還像樣,但看上去老叫人有一種不大對勁的感覺——是了,他臉上毫無表情,肌肉僵凝,甚至連眼皮都很少眨動,那張臉,簡直像是用白臘捏成的,這人手執一方白慘慘的「招魂幡」,幡旗隨風搖晃,就更顯出那種陰沉沉、冷森森的味道了。

  另外三個人,模樣十分肖似,宛如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而且年紀都不大,至多二十三四歲,三個人俱是手握一式一形的短柄白牙鏟,三張非常相似的面孔卻流露出亦是相當冷木的表情,活脫脫三個專門抬慣了棺材的仵工。

  十一個黑袍人,便這樣站在那裡,默默的將三人圍在中間,外層的四十餘名他們的同伴,亦和他們一樣鴉雀無聲,但卻虎視耽耽。

  韓劍秋昂然無懼的首先打破沉默,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六順樓』的各位前輩和老大哥們,夜這麼深了,各位不舒舒服服的在床上躺著,卻怎的跑到這裡來一個個呆雞似的喝著冷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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