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門(108)_方白羽

一〇八

　　按照雲襄的計畫，舒亞男和明珠、柯夢蘭三人，將在今日開賽前，在一匹並不被人看好的賽馬身上押下重注，而這匹馬正屬於牧馬山莊。金彪所要做，就是在開賽之後，將裝滿藥物的吹箭準確射入這匹賽馬身上。由於所有賽馬的實力相差並不懸殊，一旦這匹選定的賽馬得到藥物之助，肯定能一舉勝出。這個結論，已經由無數次的試驗得到過證實。

　　前幾日的變故並沒有打亂賽馬場的賽程，這日一大早，馬場就開始在為比賽做準備。所有參賽的馬匹都被帶到馬場溜圈，以熟悉賽場環境，為即將開始的比賽做最後的熱身。

　　正午過後，比賽正式開始，四周早已是人山人海。發令的爆竹一響，十二匹賽馬立刻發蹄狂奔，爭先恐後地奔向終點。

　　金彪在選定的賽馬經過榕樹下那一瞬間，立刻將帶有藥物的吹箭，準確地射入了那匹賽馬的脖子，片刻後藥物發作，那匹賽馬明顯亢奮起來，速度越來越快，漸漸將所有賽馬甩在了身後。金彪見計畫順利，悄悄收起吹箭，開始耐心地等待比賽的結果。

　　正如計畫的那樣，那匹沒多少人看好的賽馬，在亢奮中第一個跑到了終點，觀眾的情緒也隨之達到了最高潮。贏了錢的歡呼雀躍，欣喜若狂，輸了錢的則氣急敗壞，破口大駡。在觀眾的各種嘈雜聲中，卻見那匹意外勝出的冷門賽馬，依舊在賽場上全速奔跑，騎手想要勒住馬，誰知那匹馬卻不理會騎手的指令，反而暴怒地將騎手從馬背上甩了下來，繼續發足狂奔。此時所有賽馬俱已跑到終點，唯有這匹早已勝出的賽馬，還在賽場上亢奮地衝刺。

　　圍觀的眾人不知發生了什麼，紛紛向身邊的人打聽。一個關於牧馬山莊利用藥物刺激賽馬，以贏得比賽和賭注的小道消息，漸漸在觀眾中傳揚開來。這消息最後被那匹力竭而死的賽馬證實，沒有使用特殊藥物，牧馬山莊的賽馬何至於在賽場上活活累死？

　　眾多輸了錢的賭客被這消息徹底激怒，紛紛相約去找牧馬山莊的麻煩，要山莊退回所下的賭注。牧馬山莊的管事眼看眾怒難犯，不敢用強，只得耐心解釋，小心安撫眾人，不過退賠賭注無論如何也不敢答應，誰都知道這要求一旦答應，就等於承認山莊真是在作假。

　　金彪知道眾人這麼一鬧，牧馬山莊無論退不退賭注，信譽都徹底毀了。看到觀眾都擁向馬場管事處，附近已沒有旁人，他悄悄從樹上溜下來，正欲趁亂離開，陡聽身後傳來一聲冷喝：「站住！」

　　金彪一驚，應聲回頭。就見數丈外的小樹林中，一個白衣如雪的身影蕭然而立，不是南宮放是誰？金彪連忙往旁一躥，想要逃入樹林中，卻見南宮放身形一晃，剛好攔住了他的去路。現在他若想逃往樹叢，避開馬場那些打手的注意，就只有立刻沖過南宮放這一關。

　　金彪拔刀在手，徑直沖向南宮放，人未至，刀鋒已發出淩厲的呼嘯。

　　自從在賭坊中沒有抓住雲襄，南宮放就知道此事絕不會就此了結。他猜到雲襄下一個攻擊目標，極有可能就是賽馬場。不過他一時猜不到對方的攻擊手段，只能親自到馬場來盯著。一連數天，賽馬場並無異常，直到那匹發狂的賽馬出現。在那匹賽馬力竭而亡的同時，南宮放也終於猜到了對方的計畫，在短短一瞬間，便判斷出馬場最有可能潛伏的地點，就是那棵靠近跑道的大榕樹。他顧不得理會馬場的混亂，飛速趕到那棵榕樹後，果然截住了暗算賽馬的傢伙。只要能拿下這傢伙，就能找出幕後主使，在父親面前狀告大哥，反敗為勝。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金彪逃脫。

　　二人刀劍相擊，爆出一串絢爛的火星。二人出手均是極快，轉眼便相交數十招。金彪一心要走，無心戀戰，所以刀法中少了那股淩厲無匹的殺氣；南宮放則想活捉金彪，也只是一味遊走纏鬥，一時之間二人難分勝負。打鬥聲驚動了馬場的武師，眾人紛紛趕了過來，四下守衛，堵住了金彪逃往樹林的去路。

　　金彪心知一旦落到南宮放手中，自己暗算賽馬、嫁禍牧馬山莊的事就真相大白，雲襄苦心孤詣的計畫也就會徹底落空。想到這兒他再顧不得自身安危，拼著身受南宮放一劍，也要擺脫他的糾纏。

　　他突然放棄躲閃抵抗，任由劍鋒突入自己胸膛，跟著就勢抓住劍鋒，一刀怒斬而出。南宮放沒想到金彪竟如此悍勇，居然以身體為武器，夾住了自己的劍鋒。他收劍不及，只得放手就地一滾，狼狽地躲避金彪那搏命一刀，雖逃得及時，卻依舊被刀鋒劃破頭巾，數綹髮絲隨風飄起。

　　金彪一刀逼退南宮放，猛然怒吼著沖向攔路的武師。此時他渾身浴血，狀若瘋虎，直欲擇人而噬。眾武師沒見過如此兇悍的對手，心中頓生怯意，稍作抵擋就慌忙讓路。金彪終於突出重圍，一頭沖進樹林。他知道就算是死，也要先逃離馬場，只有不在馬場被抓住現形，雲襄的計畫才不會功虧一簣。

　　南宮放從地上狼狽躍起，看看滿地的髮絲，不禁嚇得臉色發白。回想方才情形，若非他果斷丟劍逃命，恐怕也躲不開金彪那搏命一刀。他顧不得理會滿頭亂髮，氣急敗壞地對眾武師喝道：「還不快追！」

　　金彪一路灑下的血跡無疑是最好的路標，眾人亂哄哄地追了上去，甚至有人還牽來了追蹤的獵犬。南宮放見狀稍稍放下心來，他知道自己那一的殺傷力，雖不致命，卻足以令任何硬漢很快就失血倒下，那人決計逃不了多遠！

　　金彪高一腳低一腳地拼命奔逃，也不知逃出了多遠。前方依舊是茂密的叢林，光線越發幽暗。身後傳來獵犬的狂吠，距離越來越近。慌忙中他突然失足摔倒，當他正要掙扎著爬起時，卻突然發現面前多了一雙青布厚底鞋。金彪心中一驚，正欲跳起，卻見那只穿著青布厚底鞋的腳突然揚起，重重踏在自己後心致命處。金彪聽到了自己脊骨斷裂的脆響，他一把抓住面前那只鞋子，拼盡全力揚起頭，卻只看到一張蒙著黑巾的臉。

　　蒙面人使勁從金彪手中抽出那只被抓住的腳，又重重補了一擊，直到金彪不再掙扎，他才俯身探探金彪的鼻息，見他已然氣絕，蒙面人這才從他懷中掏出那柄箭筒和那匣箭針收入自己懷中。聽犬吠聲越來越近，他立刻如來時一般，悄然消失在密林深處。

　　蒙面人剛走不久，獵犬就追蹤而來，圍著渾身是血的金彪狂吠。一個武師小心翼翼地上前探探金彪的鼻息，駭然回頭對追來的南宮放驚道：「死了！」

　　「怎麼可能？」南宮放有些意外，為了留下活口，他方才出手極其小心，絕沒有向對方致命處招呼，怎麼可能失手？他有些不甘地翻看金彪的身體，才發現金彪的後心吃了致命一擊。他頓時一臉沮喪，狠狠地在金彪的身上又補了一腳。

　　「公子英明神武，奮然擊斃了這暗算賽馬的傢伙，總算可以挽回咱們馬場的聲譽。」一個善於拍馬的武師連忙討好地笑道。

　　誰知這次卻拍在了馬蹄上，他話音剛落，臉上就重重吃了一記耳光，只聽南宮放氣急敗壞地嚷道：「既沒有抓到活口，又沒有找到暗算賽馬的藥物，就一具來歷不明的屍體，能說明什麼問題？」

　　眾武師從未見過南宮放如此失態，皆噤若寒蟬。只見南宮放一臉頹喪地仰望虛空，恨恨道：「公子襄啊公子襄，你果然不愧是千門絕頂高手，智計謀略也還罷了，就這份自己人都要殺之滅口的冷酷和決斷，也值得我南宮放好好學習。這一局你大獲全勝，不過咱們才剛剛開始。」

　　「公子，這屍體如何處理？」一個武師小心翼翼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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