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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你他媽給我閉嘴!」正中那個眼神陰狠、面無表情的粗豪男子一聲呵斥,頓時將張敬之的喜訊給嚇了回去。他發現房中除了鴻運賭坊的大老闆南宮豪和他的幾個手下,還有兩個面目生疏的年輕客人。此刻南宮豪正對兩個客人說著什麼,他臉上的肌膚在一顫一顫地抖動著,熟悉南宮豪脾氣的張敬之明白,那是他極端生氣時才有的表情。

  「那夥人已經在此玩了十多天,幾乎是天天贏錢。」南宮豪氣呼呼地道。

  他是個三十多歲的魁梧漢子,模樣與其父有幾分相似,與其弟南宮放則完全是兩類人。身為南宮世家大公子,結交的卻是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行事作風更像是黑道人物。他曾因殺害官差而闖下大禍,幸得家中多方打點,才免受官府通緝,為此被其父趕到杭州,專司打點南宮世家在杭州開的鴻運賭坊。他知道老爹對他幾乎失去了信心,才把他發配到這遠離家族事務的杭州,所以不敢再有疏忽,兢兢業業、起早貪黑,總算將鴻運賭坊打造成杭州城數一數二的奢華所在。

  現在賭坊遇到麻煩,他最先想到的就是騙子的宗師莫爺,立刻派人去請,卻沒想到莫爺只差了兩個弟子前來。他心中雖有不滿,但出於對莫爺的信任和尊重,他還是耐著性子對那兩個弟子耐心解釋道:「咱們開賭坊的,不怕客人贏錢,但卻怕客人用非常手段贏錢。可惜咱們盯了多日,卻始終沒看出任何端倪。再這樣下去,賭坊的招牌就算是砸了。」

  兩個客人都很年輕,一個身材剽悍,面目粗豪,眉心有道月牙形的刀疤;另一個長相文弱,有幾分書卷氣,卻沒有尋常書生的張狂或迂腐。聽完南宮豪的敘述,那文弱書生點頭道:「我和金兄弟下去看看,但願能儘快找出他們的破綻,不過還希望南宮老闆信守承諾,別太難為他們。」

  「好!只要雲公子能揭穿他們的伎倆,看在你的面上,我不難為他們。」南宮豪大度地揮了揮手。待二人下樓去後,他不滿地質問身旁那個去請莫爺的手下:「這他媽是怎麼回事?莫爺怎麼會給咱們派來兩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

  不用說,這兩人就是被莫爺派到杭州,幫鴻運大賭坊捉千清場的雲襄與金彪。

  下得樓後,雲襄把玩著手中幾枚小籌碼,慢慢來到被懷疑出千的賭桌前。這桌在玩押寶,桌上分為春、夏、秋、冬四門,任何人只要拿出一萬兩以上的賭資,就可以要求坐莊。莊家去隔壁一間看不到賭桌的房間,那裡有四塊巴掌大的檀木牌,上面分別刻著春、夏、秋、冬四字,每次莊家選出一塊裝在一個密封的錦盒中,由賭坊的夥計拿到賭桌上,然後外面的閑家開始下注。

  春、夏、秋、冬任選一門或幾門,如果下注的門剛好與莊家錦盒中的牌匾相同,莊家就四倍賠付。莊家的賭本都留在桌上,最少不得少於一萬兩銀子的籌碼,賭坊有專門的夥計負責幫莊,每一次開牌,殺進賠出數百到數千兩籌碼不等。為了防止閑家的賭注太大莊家不夠賠,所以要限制每一門的最高下注額,通常每門最高不能超過兩千五百兩,如此一來,若閑家全部押中,莊家最多可輸一萬兩籌碼,剛好與他留在桌上的最少籌碼相等,不至於出現莊家沒籌碼賠的情況。

  賭坊並不參與賭博,只為大家提供場地、服務和公平博弈的環境,並負責將銀子換成籌碼,同時在籌碼交換中按比例抽頭,這也是正規賭坊最主要的利潤來源。

  鴻運賭坊正是這樣一個正規賭坊,它並不參與賭博,只為賭客們提供一個公平博弈的環境。為了維護這種公平,賭坊雇有一些假扮成賭客的眼線,專門防止有人搞鬼出千。這種眼線俗稱「暗燈」。現在,雲襄和金彪就扮演著這種角色。

  鴻運賭坊本來也有不少這樣的暗燈,但這次眾暗燈一起失明,明知有人出千,卻抓不到任何把柄。能上鴻運這等豪華賭坊來玩的賭客,都不是市井草根,賭坊不敢輕易得罪,更不敢仗勢欺人。只要沒抓到把柄,明知對方出千,也不敢輕舉妄動。

  雲襄混在眾賭客中,偶爾押上一小注,沒幾把就將南宮豪給的幾個籌碼輸了個精光。他又去櫃上換了些籌碼繼續下注,邊玩邊觀察著桌上的情形。只見莊家有輸有贏,小半天下來也沒贏幾個錢,贏錢的主要是三個閑家,他們押中的概率極高,面前的籌碼很快就堆成了小山。一兩天有此運氣不奇怪,天天如此就讓人懷疑。雲襄從其它暗燈口中得知,他們幾人已經連贏了十多天,幾乎就沒有輸過。

  裝牌匾的錦盒完全密封,打開前根本不可能看穿,更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掉包,但他們是如何猜到盒子中是什麼牌匾呢?雲襄百思不得其解。

  看得多時,沒發現任何破綻,雲襄抬頭看看四周,突然發現幾個扮成賭客的暗燈,都在虎視眈眈地緊盯著那三人。他心中陡然一亮,贏錢的人惹人注意,暗燈、賭客都在緊盯著他們,搞鬼難度大,輸錢的人搞鬼就不容易引人注意了!

  抱著這種思路,雲襄開始留意起桌邊那些不起眼賭客。又過了半個時辰,他的嘴角邊漸漸泛起了一絲會心的微笑。金彪在一旁早已看得頭昏腦脹,見雲襄臉上露出那種熟悉的笑容,他放下心來,俯身在他耳邊悄聲問:「公子有所發現了?」

  雲襄微微頷首,收起籌碼轉身離開了賭桌,邊走邊對金彪輕鬆地笑道:「莫爺交代的事已經搞定,咱們可以好好在杭州玩幾天。我有很久沒讓自己放鬆一下了,現在西湖鱸魚正肥,咱們今晚就可以去嘗嘗鮮!」

  §卷二·第八章 反千

  鴻運賭場二樓,從正對大門的雅廳窗戶,可以俯瞰整個大廳。雲襄在窗口指著樓下那桌押寶的賭客,對身後的南宮豪道:「這種押寶的賭博有個明顯的漏洞,所以出千並不難。那些人也正是這樣幹的。」

  「雲公子看穿他們的把戲了?」南宮豪忙問。

  雲襄點點頭,指著坐在「春」字前方一個不起眼的賭客,「注意那個穿綠衣的中年人,尤其是他的下注,他就是整個局的關鍵所在。」

  南宮豪仔細看了半晌,只見那賭客似乎輸了不少,他的下注也沒有規律可尋,而他除了下注也沒有多餘的動作,跟其它賭客實在沒什麼兩樣。南宮豪疑惑地撓撓頭,將信將疑地問:「他有什麼問題?」

  雲襄笑道:「如果你將他的下注和開出的牌聯繫起來看,就能看出些端倪。」

  南宮豪又看了片刻,猶豫道:「他下注的數目,好像跟開出的牌有關係!」

  「沒錯!」雲襄微微點頭,「他每次下注都不相同,但都只下一到四個籌碼。他下一個籌碼時,下一把牌就開出『春』;下兩個籌碼,下一把就開出『夏』;下三個籌碼,就開出『秋』;下四個籌碼就開『冬』!那三個贏錢的同夥只需看他的籌碼,就預先知道下一把會開什麼牌,於是搶先占住那一門,並將賭注加到幾乎封頂,別的賭客就只能在其它門下注。如此一來,賭注都被趕到必輸那三門,莊家就殺賭客賠同夥。莊家看起來沒贏錢,但賭桌上的錢,最終都流到了幾個同夥那裡。」

  「不過莊家在另一間屋,看不到賭桌上的情形,他如何知道該出什麼牌呢?」南宮豪疑惑地問道,話音剛落,他立刻就恍然大悟,猛然一擊掌,「他們收買了那個幫莊家跑腿的夥計,由他將外面下注指揮開牌的籌碼數目告訴莊家,莊家就依令行事,巧妙地完成了內外溝通!」

  雲襄笑著點點頭,說道:「雖然他們還有些迷惑人的小花招,比如偶爾故意輸一些,或者贏幾把後就歇幾手,要不就故意亂下注,最後才改到必贏的那一門,但是基本上道理都是一樣的。」

  「他媽的,竟敢在老子的賭場搞鬼!」南宮豪眼裡閃爍著駭人的怒火,對手下一招手,「去把那幾個傢伙給我請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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