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朵拉之盒(111)_步非煙

一一一

　　秋璿點了點頭。

　　「姐姐以後見到他，能不能轉告他，一個叫莉莉絲的女孩，恨他。」

　　她走上了伯克南大師為她準備的手術臺。

　　所有的人類，Seven，喪屍，全都死寂地看著這場手術的進行。

　　觸目驚心的血紅，模糊了他們的眼睛。第一次，人類，Seven，喪屍，感覺到彼此的心超越了族群的差別，以同一個頻率搏動。

　　手術的過程中，莉莉絲一直在微笑著。她的笑容，永遠鈐印在所有人的心頭。每一個圍觀者都無聲地哭了。這一刻，他們知道，真有人能超越一切世俗的差別，平等地愛著每一個生命。

　　這一刻，他們找到了所有族類的夏娃。於骯髒的血肉中誕生的，不是全新的肉體，而是靈魂，是他們被救贖的靈魂。

　　莉莉絲。一個如此孱弱的名字。

　　——於極度殘忍與血腥中，可曾看到愛。

　　比爾靜靜地看著，跟所有的Seven一樣，他的臉上寫滿了肅穆與悲涼。莉莉絲是一脈清泉，洗滌了他們的靈魂。他們不再憎恨，不再感到被屠殺的憤怒，與必須報復的悲憤。

　　他緩緩說：「你們走吧，你們不再是人質了。我們留在這裡，跟人類展開最後的決鬥。」

　　「Seven，就算是死，也要站著死！」

　　出乎他的意料，秋璿搖了搖頭：「不。我答應了莉莉絲，要給你們一個家。不完成這個囑託，我不會走的。」

　　比爾驚訝之極。他想不到這個看上去美麗而柔弱的女子竟會將這個許諾當了真了。在他看來，那只不過給垂死的莉莉絲一個善意的安慰而已。他們奮鬥了這麼多年，付出了血的犧牲，尚且不能做到的事情，僅僅憑這麼個隨口而出的許諾，就能做到？這未免太兒戲了！

　　他冷笑：「家？這個世界，都被人類佔領了，什麼地方，還能有我們的家？」

　　秋璿：「不，還有一個地方。只有這個地方，不屬於任何人類，它，將是你們的家。」

　　「它或許條件惡劣，環境艱苦，但，也許，會是你們的伊甸園。」

　　「最後的伊甸園。」

　　她的表情中，看不出絲毫玩笑的成分，比爾明知道這樣的地方不可能存在，但仍忍不住問道：「是哪裡？」

　　秋璿並沒有說出答案，而是開始分析：「在合眾國成立之前，地球上共有200個國家。有國家就要劃分國界，陸上的部分，都有國界線，而海中的部分，則一般採用大陸架延伸法則，即將近海300海裡的範圍化歸該國，而其餘的部分，則被稱為公海，不屬於任何國家。合眾國成立後，國家合併為特區，由於特區之間仍有利益的衝突，因此，特區的範圍劃分，延續了國家的概念，公海依舊存在。公海是不屬於任何特區的，因此，也不屬於人類。如果Seven將家建於公海之上，至少在法律上，人類沒有任何理由反對。」

　　比爾：「這樣說雖然沒錯，但茫茫大海之上，我們如何棲身？我們是Seven，僅僅只是力量大於人類，身體強壯一些而已！」

　　秋璿淡淡道：「恰好，有個地方，既是公海，又能棲身。那就是——」

　　「北極。」

　　這兩個字說出來，所有的Seven都不由得身子一震。北極？

　　他們臉上不由得露出了驚喜之容。

　　不錯！他們為什麼沒有想到呢？北極的確是公海，但，極寒的天氣令北極覆蓋了厚厚的冰層，他們可以棲身、甚至建設自己的家園！

　　秋璿：「不僅如此，北極嚴酷的氣候，令人類在攻擊你們的時候，遭遇到極大的困難。那裡，會將是你們的伊甸園。」

　　巨大的驚喜令Seven不由得喜極而泣。在絕望、痛苦之中，第一次，他們看到了希望。那是真正的希望，他們看到了家！

　　嚴寒，艱苦，又算得了什麼？他們能夠克服！

　　他們忍不住歡呼起來。

　　秋璿微笑著看著他們。

　　她沒有力量，只有智慧。但，唯有智慧能夠幫得了這群Seven，而不是力量。如果他們能夠明白這個道理，也許，以後的日子裡，他們能夠真正地跟人類和平相處。

　　莉莉絲的笑容在她面前浮現，那是歡愉的、欣慰的笑。

　　這個小女孩，正在用自己的生命，為他們完成了救贖。她，將是維繫所有族群的紐帶，從此，將永在秋璿心底綻放微笑。

　　她讓秋璿堅信，自己為彌平族群之間的差別，為所有生命爭取真正的平等的努力，是值得的，正確的，無悔的。

　　另一個現實的困難擺在面前。

　　阿拉斯加雖然離北極很近，但仍有幾百公里的距離。怎麼將Seven送過去？

　　一個聲音響起：「秋璿小姐，讓我也出點力吧。」

　　秋璿轉身，說話的人，是駕駛Queen座機的機師。

　　秋璿眼中閃起了光：「小卓那架運輸機並沒有壞，只不過丟棄了油箱和電子設備，著地的時候受了些損傷。您可是號稱機械魔術師的高手啊！多長時間能修好那台飛機？我只給你半個小時！」

　　機師苦笑：「大小姐，我又不是上帝！我已經檢查過那架飛機，至少兩個小時，我可以讓它重新起飛。只是，這裡滿山都是積雪，沒有供飛機起飛的跑道。」

　　比爾：「這個問題交給我們！兩個小時後，Seven一族，將會在雪山上開闢出一條跑道來！」

　　他回頭，大吼道：「兄弟們！人類都這麼出力，我們怎麼能丟臉？兩個小時，就算山擋著我們也要移走它！」

　　所有的Seven都揮舞起雙臂，應和著他的話：「就算山擋著也移走它！」

　　他們發出了一陣狂嘯。

　　臨行的時候，Seven們一個個經過手術臺。他們看到，莉莉絲單薄的身體覆蓋著白色床單，一件件冰冷的鋼鐵器械，正通過伯克南大師蒼老而穩定的手指，在她的身體上無聲切割著，精緻、緩慢而殘忍。

　　她已說不出話來，只是奮力微笑，默默地看著他們，像是一場告別。

　　Seven們跪在手術臺前，淚流滿面，虔誠地吻著她的額頭。這一刻，他們身上沒有一絲暴虐。他們不再仇恨曾追殺他們的人類，他們不想再報復、殺戮。

　　每一個Seven都喃喃重複著一句話：

　　「我，以莉莉絲之名起誓，從此再不傷害任何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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