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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沒到那個程度。只有一小會兒工夫。」

  「我以為他會嘔吐的。你沒感到乏味,是不是,羅伯特?」

  「別提了,邁克。我說過,我說這話都後悔了。」

  「他是這樣,你們知道。他當時臉色鐵青。」

  「哦,算了吧,邁克爾。」

  「第一次看鬥牛你絕不應該感到乏味,羅伯特,」邁克說。「不然就糟了。」

  「哦,算了吧,邁克爾,」勃萊特說。

  「他說過勃萊特是個虐待狂,」邁克說。「勃萊特可不是個虐待狂。她只是個迷人的、健壯的娘們。」

  「你是個虐待狂嗎,勃萊特?」我問。

  「我希望不是。」

  「他說勃萊特是個虐待狂,只不過因為她有個旺盛的好胃口。」「胃口不會老是那麼好的。」比爾讓邁克不再拿科恩當話題,開始談別的事。侍者端來幾杯苦艾酒。「你真的喜歡看鬥牛?」比爾問科恩。「不,談不上喜歡。我認為那是場精彩的表演。」「天哪,多好啊!真是大開眼界!」勃萊特說。「馬兒上場的那一幕沒有就好了,」科恩說。「馬兒不重要,」比爾說,「不消多久,你就再也不會注意到有什麼叫人難受的地方了。」

  「只是在一開頭有點太刺激,」勃萊特說。「當牛向馬沖去的時候,那一刹那我覺得很可怕。」

  「這些公牛都是優等的,」科恩說。

  「非常好的牛,」邁克說。

  「下次我想坐到下面去。」勃萊特喝著她杯中的苦艾酒。

  「她想在近處看看鬥牛士,」邁克說。

  「他們值得一看,」勃萊特說。「那個羅梅羅還是個孩子哩。」

  「他是位非常漂亮的小夥,」我說。「我到他屋裡去過,誰都沒有他漂亮。」

  「你看他多大年紀?」

  「十九或者二十。」

  「想想看。」

  第二天的鬥牛賽比第一天的精彩得多。勃萊特坐在第一排我和邁克的中間,比爾和科恩到上面去了。羅梅羅是這場的主角。我看勃萊特眼裡沒看到其他的鬥牛士。除了那些頑固不化的行家,別人也是如此。全是羅梅羅的天下。另外還有兩位鬥牛士,但是都數不上。我坐在勃萊特身旁,給她解釋鬥牛是什麼回事。我關照她,當牛向長矛手衝擊的時候,要看牛而不要看馬,叫她注意長矛手是怎樣把長矛瞄準著刺進去的,這樣才能看出點門道,才能琢磨出整個鬥牛過程有一定的目的,並不僅僅是些不可名狀的恐怖景象。我要她看羅梅羅怎樣從倒下的馬身邊用斗篷把牛引開,怎樣用斗篷把牛穩住,然後平穩而優雅地逗引牛轉過身去,不使牛無謂地消耗體力。她看出羅梅羅避免用任何粗魯的動作,保存牛的體力,以便等到他需要的時候作最後一擊,不讓它們氣喘吁吁、煩躁不安,而是使它們一點點地垮下來。她還看出羅梅羅老是在牛身邊靠得那麼近,我就給她指出別的鬥牛士常常耍花招,來給人一種他們靠得很近的樣子。她明白,為什麼她喜歡羅梅羅耍斗篷的功夫,為什麼不喜歡別人的。羅梅羅從不故意扭擺身軀,他的動作總是那麼直截了當、幹淨利落、從容自然。另外兩位把身子象螺絲鑽那樣扭著,抬起胳膊時,等牛角擦過去以後才挨著牛的腹部,給人一種虛而不實的驚險印象。這種虛假的動作後來變得越來越糟,使人感覺很不愉快。羅梅羅的鬥牛使人真正動情,因為他的動作保持絕對洗練,每次總是沉著冷靜地讓牛角緊靠身邊擦過去。他不必強調牛角離他的身子多近。勃萊特看出有些動作緊靠著牛做很優美,如果和牛保持一點距離來做就很可笑。我告訴她,自從何塞利托去世之後,鬥牛士都逐漸形成一套技巧,表面上故作驚險,以期造成扣人心弦的虛假效果,而實際上他們並不擔風險。羅梅羅表演的是傳統的技巧,就是通過身軀最大限度地暴露在牛面前來保持洗練的動作,他就是這樣把牛控制住,使它覺得他是難以接近的,同時做好準備,給它以致命的一擊。

  「他從來沒有什麼笨拙的動作,」勃萊特說。

  「除非他害怕了,」我說。

  「他永遠不會害怕,」邁克說。「他懂得的東西太多了。」

  「他一開始就什麼都懂。他從娘胎裡帶來的本領別人一輩子也學不到手。」

  「天啊,臉相多帥哪,」勃萊特說。

  「我看她愛上了這個鬥牛的小夥羅,」邁克說。

  「我並不感到意外。」

  「行行好,傑克。不要跟她多說這小夥的事了。告訴她,這幫人怎樣揍他們的老娘來著。」

  「再告訴我他們都是酒鬼。」

  「呀,真嚇人,」邁克說。「整天喝得醉醺醺的,揍他們可憐的老娘過日子。」

  「他看來是會這樣幹的,」勃萊特說。

  「真的?」我說。

  有人用幾頭騾子套住死牛,接著鞭子啪啪地響,人們奔跑起來,於是騾子往前猛地使勁,一蹬後蹄,突然飛跑起來,那條死牛的一隻牛角向上撅著,牛頭耷拉在一旁,身子在沙地上劃出一道光滑的溝痕,被拖出紅色的大門。

  「下次出場的是最後一頭牛。」

  「不會吧,」勃萊特說。她探身倚在欄杆上。羅梅羅揮舞手臂叫長矛手各就各位,然後一個立正,貼胸拿著斗篷,朝場子對面公牛上場的地方望去。

  散場以後,我們出來緊緊地擠在人群裡。

  「看鬥牛真累人,」勃萊特說。「我全身軟得象團棉花。」

  「啊,你去喝一杯吧,」邁克說。

  第二天佩德羅·羅梅羅沒有上場。盡是米烏拉公牛,這一場鬥牛很是糟糕。第三天沒有安排鬥牛。但是狂歡活動仍然整天整夜地繼續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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