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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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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瓶雖然馬馬虎虎還可以不算是壞酒,不過你喝得出來那酒也快走味了,只是再去吵一架未免太不值得。正坐在那兒喝著時,阿爾·瓦格納來了。他朝店堂裡四下一打量,看見了我們,就走了過來。 "怎麼啦?"我說。 "他們搞得我光了屁股。" "才沒有多少工夫呀。" "跟這班傢伙賭錢要得了多少工夫呢,"他說。"他們下的注大啦。這兒有什麼可吃的?" 我叫來了一個侍者。 "時間太晚了,"那侍者說。"我們已經沒有東西可供應了。" "這位同志是坦克部隊的,"我說。"他打了一天的仗,明天還要去打,可還沒有吃過飯。" "這我不能負責,"那侍者說。"時間太晚了。已經什麼東西也沒有了。這位同志為什麼不到部隊裡去吃呢?部隊裡吃的東西才多啦。" "是我請他吃飯的。" "那你也應該先關照一聲呀。現在已經太晚了。我們已經沒有東西供應了。" "叫領班來。" 侍者領班說大師傅已經回家,廚房已經熄火。他說完就走。為了我們退換壞酒的事,他們心裡可惱火了。 "算了吧,"阿爾說。"我們就上別處去吃吧。" "都這個時候了,別處也沒有地方可吃了。他們有東西的。我只要去給領班說上幾句好話,多給他幾個錢就成。" 我就去照此辦理,那虎著臉兒的侍者端來了一盆凍肉片,接著又是半隻蛋黃醬龍蝦,還有一客生菜小扁豆色拉。那是侍者領班的私貨,他留著或是帶回家去,或是賣給遲來的顧客。 "花了不少錢吧?"阿爾問。 "沒有,"我撒了個謊。 "一定花了不少錢,"他說。"等我領到了餉,就還給你。" "你現在掙多少?" "還不知道。本來是十個比塞塔一天,可我當了軍官,就提了薪。不過我們都還沒有領到,我也沒有去問過。" "同志,"我叫那侍者。他過來了,為了剛才領班越過他賣菜給阿爾,他還在那裡生氣。"請再來一啤酒。" "要哪一種?" "隨便哪一種,只要不是陳得變了顏色的就行。" "反正都是一個樣。" 我用西班牙語罵了一句相當於"活見鬼"一類的話,一會兒那侍者就拿來了一瓶1906年的穆通-羅特希爾德國釀。我們剛才那一瓶紅葡萄酒極糟,這一瓶卻絕妙。 "哎呀,好酒好酒,"阿爾說。"你剛才跟他說了什麼來著,他就給你拿來了這樣的好酒?" "沒說什麼呀。他完全是碰巧,從酒庫裡抽出了這麼一瓶好酒。" "皇宮裡出來的酒多半是不行的。" "藏得太久了。這裡的氣候條件太糟,酒容易壞。" "那個消息靈通的同志在那兒呢,"阿爾朝對面一張桌子上一擺頭。 跟我們大談起拉爾戈·卡瓦列羅的那個眼鏡片子厚厚的小個子,正在那裡跟幾個人說話,據我所知那幾個人可都是地位極高的大人物。 "我看他准是個大人物,"我說。 "人的地位一高,說話就沒有一點顧忌了。不過他那些話要是放到明天以後再說就好了。聽他這麼一說,我明天去作戰還有什麼意思呢?" 我替他把酒滿上。 "他的話聽起來也相當有道理,"阿爾又接著說。"我一直在翻來覆去想他的話。但是執行命令是我的天職。" "別多想了,還是去睡會兒吧。" "你要是能借我一千比塞塔,我倒想再去跟他們賭一場,"阿爾說。"我應得的進款遠不止這個數,我可以寫個借條把餉金押給你。" "我不要你寫借條。你領到了餉還給我就行。" "我看我自己是領不了的了,"阿爾說。"我這話說得真有些洩氣,是不是?我也很明白賭博是醉生夢死的行為。可是我只有這樣把心思放在了骰子上,才能不去想明天。" "你喜歡那個叫馬諾麗塔的姑娘嗎?她可喜歡你呢。" "她一雙眼睛活像條蛇。" "她倒不是個邪路的女人。人很和氣,心眼兒也不錯。" "我什麼女人也不要。我只想再去跟他們擲骰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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