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明威 > 決戰前夜 | 上頁 下頁


  "那也幫不了你什麼忙啊,同志哎,"手拿骰子的那個人說道。

  阿爾從浴間裡出來了。看他周身都很乾淨了,只是眼圈四周還留著些汙跡。

  "拿塊毛巾擦一擦,"我說。

  "擦什麼呀?"

  "你再到鏡子前面去照一照嘛。"

  "鏡子上盡是水氣,"他說。"管它呢,我覺得蠻幹淨了。"

  "我們吃飯去吧,"我說。"來吧,馬諾麗塔。你們兩個認識嗎?"

  我看她拿眼睛把阿爾上下一打量。

  "你好,"馬諾麗塔說。

  "我說這主意不壞,"那英國人說。"我們就吃飯去吧。可上哪兒去吃呢?"

  "他們在擲骰子?"阿爾說。

  "你進來的時候沒看見?"

  "沒看見,"他說。"我只看見了火腿。"

  "是在擲骰子。"

  "你們去吃吧,"阿爾說。"我留在這兒。"

  我們跨出房門的時候,蹲在地上一共是六個人,阿爾·瓦格納正探起了身子在切一片火腿。

  "你是幹什麼的,同志?"我聽見一個飛行員在問阿爾。

  "坦克部隊的。"

  "坦克八成兒已經不頂用了吧,"那飛行員說。

  "不好的消息多啦,"阿爾說。"你們手裡那是什麼?是骰子嗎?"

  "要看看嗎?"

  "我不要看,"阿爾說。"我想來玩玩。"

  馬諾麗塔,我,還有那高個兒英國人--我們三個人順著過道一路走去,發現人家都已上大馬路的飯店去了。那匈牙利人還留在我的房間裡聽新唱片。我已經餓透了,不過大馬路的飯店裡飯菜是極蹩腳的。跟我一起拍電影的那兩位早已吃好,回去修那架損壞的攝影機去了。

  這家飯店開在地下室裡,要進去得經過一個門警,穿過廚房,再走下一道樓梯。裡面一派喧鬧。

  店裡供應的是小米清湯、馬肉炒黃米飯,餐後水果是橘子。本來還有一種鷹嘴豆炒香腸供應,大家都說那味道難吃透了,可是現在連這個菜也已經賣完。報紙記者都集中在一張桌子上,其他的桌子上都滿滿地坐著軍官和奇科特酒吧來的姑娘,還有新聞檢查人員,因為當時新聞檢查機構就設在大街對面的電話公司大樓裡,此外便盡是些形形色色的陌生市民了。

  這家飯店是一個無政府主義工團辦的,店裡賣的酒瓶子上都貼有皇家酒窖的標簽,標有入窖的日期。這些酒多半已經年代極其久遠,所以不是帶有瓶塞味,就是已經完全走了氣,沒有一點酒味了。喝酒總不能喝酒瓶上的標簽吧,我連退了三瓶一樣不堪入口的壞酒,才算換到了一瓶勉強可喝的。為此還吵了一架。

  這裡的侍者根本不懂酒的名目,給你拿來什麼是什麼,你只能自己碰運氣。他們跟奇科特酒吧的侍者真有天壤之別。這裡的侍者都不講禮數,都拿慣了超額的小費,他們經常備有一些特色菜,如龍蝦、子雞之類,那是要另外賣高價的。可是今天就連這些也早已在我們踏進店門之前都給人買光了,所以我們只好要了清湯、米飯和橘子。我見了這家飯店就有氣,因為這裡的侍者簡直是一夥不擇手段的奸商,在這裡吃飯,如果要上一客特菜的話,所花的錢簡直不下於在紐約上一趟"二十一點"或"可樂您"。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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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都是紐約的著名餐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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