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儒勒·凡爾納 > 隱身新娘 | 上頁 下頁


  雖說布達有一個軍火庫,城中兵營林立,人們也能看到幾座富麗堂皇的宮殿。站在古老的教堂面前,站在奧斯曼帝國統治下由大教堂改建而成的清真寺面前,我不禁感慨萬千。我沿著一條寬敞的大街漫步,兩旁的房屋如東方建築一樣帶有平臺,圍著柵欄。我參觀了市政府大廈,黃、黑兩色的柵欄緊緊圍住它,看上去更像座軍事堡壘,而不是軍事機構。我也瞻仰了居爾·巴巴的陵墓,土耳其香客絡繹不絕來此朝拜。

  如絕大多數外國遊客那樣,我大部分時間花在佩斯,請相信,這段時間並沒虛度。我爬上位於布達南部的達抱鎮尾端的山嶺,俯瞰這兩座姊妹城。雄偉的多瑙河從其間穿流而過,最窄處僅400米。河面上有幾座橋樑。其中一座吊橋顯得優雅無比,與瑪格麗特島上的鐵路高架橋形成鮮明的對比。佩斯沿岸碼頭、廣場四周,及富麗堂皇的宮殿與大廈都歷歷在目。兩座城市的36方人口中,佩斯有20多萬人。到處可見到金碧輝煌的圓頂和高聳入雲霄的尖塔。佩斯城的外觀確實巍峨雄偉,人們喜歡它甚至勝過維也納,這也並非沒有道理。

  城郊建有許多別墅,還延伸著廣闊的拉備平原。以前,匈牙利的騎士曾在此召開過國民議會,轟動一時。

  不夠!兩天時間根本不夠仔細遊覽匈牙利首都,這座舉世聞名的壯麗城市。儘管時間緊張,但不能不瀏覽一番國家博物館裡展出的油畫和雕像,珍藏在自然歷史廳和史前文物廳中的題銘、古幣以及價值連城的人種志學方面的收藏品。此外,還必須到瑪格麗特島上一遊,看看島上的樹叢、草地、溫泉浴場以及花園。小溪從其間流過。在美麗的綠蔭下,帳篷中、咖啡館與小餐館裡,一群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快樂地嬉笑玩耍。

  離別前,我走進城裡一家咖啡館。木板牆壁上鑲金鍍銀,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繚亂。大廳、院落裡長滿小灌木,花團簇錦,尤其以月季、玫瑰花居多。馬紮爾人最喜歡喝兌了含鐵水的白葡萄酒。我要了一杯,酒剛下肚,頓覺神清氣爽,離開咖啡館後,我在大街小巷裡漫無目的地閒逛。這時,我的目光落在一張攤開的報紙上。我機械地拿起來,粗大的歌特式醒目標題映入眼簾:「斯托裡茨的誕辰」。

  這個姓氏立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不是東方公司的秘書長曾提到的姓氏嘛,米拉·羅特利契那位求婚者的姓名,那名著名化學家的姓氏。對此確鑿無疑。

  報上登戴著這段文字:

  「再過二十來天,即5月5日,人們將在斯普倫貝格慶祝已故奧多·斯托裡茨的誕辰。屆時,市民們將成群結隊地擁向他的故鄉,到他的墓前致哀。

  眾所周知,這位傑出的學者以他卓越的工作業績,驚人的發現,和他的創造發明為德國爭光添采,使物理學領域的研究突飛猛進。」

  文章作者的確沒有言過其實。奧多·斯托裡茨在科學界裡頗負盛名,尤其是他對新光線的發現及研究,現在這些光線已聞名於世,再稱它為X射線就顯得名不副實了。

  最令我深思的是下面這段文字:

  「大家都知道,一些科學家具有超自然主義的傾向,奧多·斯托裡茨生前更是被人當作巫師。要是早三四個世紀,他肯定會被控施行巫術被追捕、逮捕、判刑,在廣場上被活活燒死。他去世後,不少人顯然出於迷信,把他當成一個裝神弄鬼的傢伙,擁有超人的本領。他們暗自慶倖他把大部分秘密帶進了墳墓,有理由相信兒子並沒有承繼老子的超凡科學才能。但別指望那些善良的民眾會睜開眼睛,在他們心目中,奧多·斯托裡茨是個不折不扣的巫師、魔術師。惡魔附體之人!」

  不管別人對奧多·斯托裡茨如何看法,我想,關鍵在於羅特利契已斷然拒絕了他兒子的求婚,再也不必擔心那位情敵的騷擾了。

  文章繼續寫道:

  「因此,除了奧多·斯托裡茨的忠誠朋友外,今年與往年一樣,仍將有大批民眾參加這位化學家的誕辰紀念典禮。可以推斷,迷信到極點的斯普倫貝格的市民們期待著能親眼目睹某種奇跡的降臨。現在滿城風言風語,說墓地將出現最不可思議的奇跡,最稀奇古怪的異事。就是基石炸天,學者的幽靈在一片金光照耀中復活,也不會令人瞠目結舌。可能某個洪水猛獸正對他的出生之地虎視眈眈呢,誰知道!……

  末了,還有必要申明一下,有些人認為奧多·斯托裡茨根本沒死,葬禮那天,下葬的不過是具空棺。看來,理智要摧毀這些可笑的無稽之談,恐怕還得需要許多年月日吧。」

  看完這篇報道,我不禁陷入沉思。奧多·斯托裡茨已過世並被埋在地底,這是鐵錚錚的事實。如果說他的墳墓會在5月5日這天炸開,他就像一個新的基督在民眾眼前復活現身,這簡直難以設想,但假如說父親的去世是確鑿無疑的事實,同樣肯定的是他的兒子在人世間也好端端的活著,那就是被羅特利契家拒絕的威廉·斯托裡茨。他會給瑪克的婚事製造麻煩嗎?……

  「算了!」我扔掉報紙說道,「看我想到哪兒去了!威廉·斯托裡茨向米拉求婚……遭到拒絕……那再也見不到他了。既然瑪克對此事隻字未提,我怎麼老牽掛這事。」

  我叫人拿來紙、筆、墨水,給瑪克寫了封信,告訴他,我次日離開佩斯,23日晚到達拉茲城。此地離拉茲不過300公里。我說,到目前為止,我的旅途一帆風順,沿途也沒有耽擱,看來餘下的路程也不會出什麼意外。我沒有忘記向羅特利契先生及夫人致敬,並請瑪克一定代我轉達我對米拉小姐的傾慕之情。

  第二天8點,「馬提亞·高萬」起錨出發。

  自然,從維也納起,輪船每停一站,都有旅客上上下下。一些人在普雷斯堡、拉堡、格朗和布達佩斯下船,一些人在這些碼頭上船,在奧地利首都時,船上只有五六個乘客,其中還有英國人,他們途經貝爾格萊德、布加勒斯特,直達黑海。

  「馬提亞·高萬」是停泊佩斯時,船上又增添了幾位新旅客,其中一位行為舉止顯得很古怪,因而引起了我的注意。

  此人大約三十五歲,高個,一頭火紅色頭髮,神態冷峻,目光嚴厲,一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他似乎覺得自己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倨傲無禮。我多次聽見他對船員講話,聲音冷酷、乾癟,令人生厭,連問人問題,語調也粗暴無比。

  這位乘客看來不願和任何人打交道。這與我無關,因為一路上,我也是獨來獨往,船長是我向之打聽沿途情況的唯一一人。

  仔細觀察此人,我可以斷定他是德國人,祖籍很可能還在普魯士。要是我沒弄錯,如果他知道我是法國人,他絕對不願意結交我,正如我不願意與他結交一般。是的,他是普魯士人,像人們常說的,身上帶有明顯的日耳曼特徵。根本不可能把他和真正的匈牙利人,平易近人的馬紮爾人混淆在一起,後者可是法國人民的真正朋友。

  輪船離開布達佩斯後,平穩航行在河面上,因而,我可以仔細觀賞兩岸風光。我們把那對姊妹城遠遠拋在幾公里之外,到達切波爾島時,船隻駛入左邊的支流。

  在佩斯下游,普斯陶平原又奇跡般地出現在眼前,綠油油的草地,城郊長勢喜人的莊稼令人眼前一亮。河中仍是星羅棋佈的淺灘,上面柳樹成蔭,遠遠望去,只看得見一片灰白色的樹頂。

  船隻行駛了150公里,夜間稍事休整,又沿曲折的河道前進。天氣陰暗不定,看來很可能下雨。19日夜,輪船到達施策茲紮德鎮,我只瞥見它一個模糊的輪廓。

  次日,天高氣爽,風平浪靜,估計天黑前能夠抵達莫哈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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