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約納丹號歷險記 | 上頁 下頁
二八


  「絕對沒有。最奇怪的是,帕德遜從不白送東西給人,他什麼都要賣,而且總是開獅子大口,亂要價錢。我聽見他們討價還價,塞羅尼滿腹牢騷,說自己全部的積蓄都裝進了帕德遜的口袋,他快一無所有了,另外那個人卻一聲不吭。要是真的到了免費時候,他好像不打算繼續這筆買賣。」

  阿爾吉稍停了一下,便怒不可遏地喊道:

  「塞羅尼如果真的一文不名的話,他會不顧一切,狗急跳牆的。他的妻子和女兒會遭到怎樣的牽連呢?」

  「我們會有辦法的。」勒柯吉回答。

  然後,他頓了一下。

  「既然談到這事,」他用富有感情而又含有指責的口吻說,「我們今天得講清楚。儘管我從沒有提過這事,但並不是不知道你在追求什麼。我的孩子,你打算走到哪一步?」

  阿爾吉低下頭,一聲不吭。勒柯吉接著說:

  「不久,最多就一個月,這些人將從我們生活中消失,拉茲愛娜和其他人一道離去。」

  「她為什麼不能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生活?」火地島人抬起頭反問道:

  「她媽媽怎麼辦?」

  「她當然也留下來。」

  「你認為她會同意離開丈夫嗎?」勒柯吉反駁。

  阿爾吉做了個狠狠的動作。

  「她會同意的。」他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肯定。

  勒柯吉帶有一絲疑慮地點點頭。

  「格拉茲愛娜會幫我說服她。她是鐵了心,只要您允許,決定留下來。她不僅對他父親給她帶來的生活感到厭倦,而且她對有些移民怕得要命。」

  「害怕?……」勒柯吉吃驚地說。

  「是害怕。頭一個是帕德遜,對她糾纏了有一個多月。他之所以把朗姆酒賣給塞羅尼,是為了欲擒故縱,誘他落入陷階。最近又有一個叫施瑞克的人,屬￿多裡克的同夥,這是個最陰險的傢伙。」

  「他幹了什麼?」

  「格拉茲愛娜每次出門都會碰到他,他便馬上靠過來,講髒話。她要他規矩些,而施瑞克便威脅她。這可是個危險人物,格拉茲愛娜對此惴惴不安,幸運的是我總在她身邊。」

  「冷靜點,阿爾吉冷靜點。等他們離開的時候,再看事情如何發展。從現在到那時,我要你冷靜。光發火不僅於事無補,而且還可能壞事。你得記得,使用暴力不會有好結果。而且目前還不到這一步。除非為了自衛,被迫使用武力還情有可原。」

  經過這次談話,勒柯吉更感到煩惱。看到阿爾吉攪到這令人惱火的愛情中,他明白,由於有了競爭對手,事情會更加複雜。阿爾吉立刻嫉妒萬分,這可能會導致令人遺憾的場面。

  至於酒的問題,阿爾吉的發現只會使事情雪上加霜,而找不出解決的途徑。雖然找出了給塞羅尼提供酒的人,但他是從什麼地方搞到的酒?他現在對帕德遜道德品質敗壞略知一二。但別的什麼地方還會有酒?他無法相信,船對免費攜帶的物品有嚴格的規章制度,而且勒卡爾船長親自檢查每件上船的物品,他難道僥倖地將酒帶上了船?船出事後他又將它藏在哪裡了?這一切都不可能!他一定是從約納丹號的貨物中搞到的。既然有人白天黑夜地將它們看守著,不管是塞羅尼也好,還是帕德遜也好,都會遇到重重困難,那麼他到底用了什麼方法呢?

  又過了幾天,問題仍然沒有解決。大家還是看到拉查爾·塞羅尼跟過去一樣喝得酩酊大醉。

  光陰似箭,到了九月十五日,維爾-捷號修繕一新,復舊如新。此時航道已通。

  天已開始晝長夜短,預示著春分將至。再過一個星期,冬天就結束了。

  然而,冬去春來,乍暖還寒。一個星期以內,咆哮的颶風刮過霍斯特島,移民不得不再一次躲在屋裡,足不出戶。緊接著,春暖花開,風和日麗,沉睡的萬物復蘇。

  十月初,營地接待了幾位火地島土人的拜訪。他們十分驚訝霍斯特島住了這麼多人。確實約納丹號的遇險者突然來到這裡,不聲不響地安頓下來。而半島上的土人對此一無所知,這事肯定會馬上搞得眾人皆知。

  移民很樂於與捕魚為生的土人打交道。相反,還無法確定有多少土人和他們有聯繫。確實只有寥寥幾位所謂「文明人」,如摩爾兄弟自命不凡,高人一等的樣子。他們碰到這些手無寸鐵的野人顯得粗暴無禮。其中有人更加離譜,他貪得無厭,碰到一個土著女人,被她身上可憐的一點點財產吸引住了,便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搶。勒柯吉聽到喊救命,便沖上去解救那個年輕的婦女。那位正是阿爾吉說過的施瑞克將土著女人生拉硬拽,這個卑鄙而又殘忍的傢伙正想搶她手上戴的銅手鐲,他誤認為是金子打的。被勒柯吉狠狠地呵斥了一頓,他嘰嘰咕咕,嘴上不乾不淨地罵著走開了。全算在一起,這是第二次有人敢公開與勒柯吉為敵。

  勒柯吉對土著朋友的來訪非常高興。他們所表現出的是無限的忠誠和感激之情。可以看出,他們對他是多麼熱愛,甚至可以說是多麼崇拜。那天——十月十五日——阿裡·洛德士終於按捺不住,告訴勒柯吉:這些可憐的人對勒柯吉所表現出的崇敬令他十分感動。

  「我明白,」他說,「您已屬￿這個國家的人。您的好善樂施在這裡無法數計。您也急於想回到這些人中間?您是他們的上帝……」

  「上帝?……」勒柯吉打斷他,「為什麼是上帝?只要是人就會行善!」

  阿裡·洛德士沒有執之己見。

  「既然您討厭這詞:就算是這樣的。那麼我換一種表達方法,我的意思是:如果麥哲倫獨立,他們願意推您為國王。」

  「他們只是些土人,」勒柯吉反駁,「絕不需要國王……況且,土著人現在有一個主人……」

  勒柯吉說這話時聲音低啞,他顯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憂心忡忡。他們之間的一席話使他想起,自己的將來還是個未知數。不久,他將與這一家誠實的人握手告別。正是他們喚起了他作為人類的自然本性。對他而言,離開這個忠誠、善良、令他讚歎不已的妻子,離開這個真誠、直率、知心知己的丈夫,離開愛德華和克娜麗這兩個可愛的孩子,他感到心碎。而洛德士一家同樣會感到悲傷、難過。他們唯一的希望是勒柯吉同意與他們結伴而行,同去非洲開創事業。在那裡,他會像在霍斯特島一樣,受到人們的讚美、愛戴和尊重。但阿裡·洛德士並不指望能說服他。他知道此人與文明社會分道揚鑣有極深刻的原因,而他對自己神秘的生活仍然一字不提。

  「冬天過去了。」洛德士夫人換了個話題,「這裡冬天的氣候確實不是很壞……」

  「而且,我們都看到,」阿裡·洛德士朝勒柯吉側過身說,「這裡的天氣確實正像我們的朋友先前指出的那樣。我們中間有些人對離開霍斯特島感到遺憾!」

  「那麼,就留下來好了。」年輕的愛德華叫道,「在麥哲倫建個移民點!」

  「當然,」阿裡·洛德士微笑地回答,「那麼,奧蘭吉河流的土地開發怎麼辦?……與移民公司的合同怎麼辦?……與葡萄牙政府的協定怎麼辦?……」

  勒柯吉用有點挪揄的口吻說:「實際上,這裡,就是葡萄牙政府,所謂的智利政府與葡萄牙政府,是五十步與百步之間的差別。」

  「九個月以前……」阿裡·洛德士說。

  「九個月以前,」勒柯吉打斷他,「您可能踏上一塊自由的淨土。但一項該死的條約剝奪了它的獨立。」

  勒柯吉交叉著雙手,昂起頭,朝東邊望去,仿佛正等著奔塔-阿爾那斯總督許諾的,繞過阿爾蒂半島頂端的太平洋駛來的船。

  即將進入十月下旬,約定的時間已到,但海上還是不見船來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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