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約納丹號歷險記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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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其理論的異同之處,可一目了然,從這兩位領袖式的社會學家身上,還可以發現更明顯的差距:博瓦勒屬浮想聯翩的拉丁派,陶醉於滔滔理論、想入非非之中,其秉性旨在推行中庸之道;多裡克則是個我行我素的信徒,十足的空論派,他那顆寡淡無情的心,不知道什麼叫憐憫和同情。 博瓦勒善於將聽眾弄得如癡如醉、神魂顛倒、情緒激奮,本身並無害人之心;那麼,多裡克本人,就有一種潛在的、可伯的危險。 多裡克也宣傳平等,但所採用的方式,是激起人們的憤懣情緒,他所關注的對象,不是下層,而是上層,當他想到大多數人受到悲慘命運的折磨時,他卻心境十分平靜,無動於衷,而一旦想到與他相比,有些人的地位高高在上時,他就暴跳如雷,怒火中燒。要想減輕這種痛苦,還真不容易。作為反對派,雖然他儘管是最靦腆的一個,但是仍然很快就成了社會的死對頭,如果他能自由選擇的話,他只會使用暴力和兇殺,擯棄辯論和爭吵。 多裡克所經歷的種種不幸,應歸罪於其充滿仇恨的靈魂。 作為文學和歷史教授,一站到講臺上,便情不自禁地大講旁門左道,與本專業完全無關的另一種知識,冥頑不靈,在課堂上,不是用純學術探討的方式授課,而是用一種咄咄逼人、不容置辯的形式,想讓人們全盤接受,他在課堂上顯示出絕對地自由放任,肆行無忌,對此人們是沒有義務去言聽計從的。 這種行為,自然很快就有了結果的。於是校長出面婉言勸阻,請他另謀高就,前因後果是相輔相成的,他在新崗位上沒幾天,就和第一次一個樣地被人掃地出門了。第三次與第二次是大同小異,如此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終於最後一所學校也向他毫不留情地關上了大門,他於是流落街頭,上了約納丹號,教授淪落為移民! 在穿越大洋期間,博瓦勒和多裡克,每人都在招兵買馬,擴充力量,前者是通過熱情來鼓動其思想意識,同時增強說服力;而後者是通過自以為真理在手,用那種固有的專制,來征服觀眾。他們以領袖自居,但其信徒卻寥寥無幾,而他們之間卻水火不相容,但他們表面上還彬彬有禮,和顏悅色。可是他們骨子裡卻是滿懷仇恨,怒目相視。 剛剛一下到霍斯特島的海岸上,博瓦勒就不失時機的顯示出自己比對手要略勝一籌,抓住這個良機,他便登上講臺,用那種眾人皆知的方式,口若懸河的誇誇其談起來。他講得口乾舌燥,但收效甚微,這倒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出人頭地、引人注目。人們司空見慣,對這些誇誇其談習以為常了。 有人想順其自然的成為領袖,就應長期不懈的自己把自己當成領袖,以便讓眾人對自己為首是瞻。 博瓦勒和阿爾特勒布爾交談了一會,這時阿裡·洛德士仍在繼續對他的同胞講話。 「既然大家贊成這個提議,」他高高地站在岩石上說,「那麼就應該在我們當中,指派一個人來指揮工作!這可不是一點點東西啊!是要把船上的三個五百噸貨物全卸下來,而且這樣的工作,得有方法,最好請求水手長阿爾特勒布爾先生助一臂之力,他給我們安排,分配活路,將最好的方法教給我們,以便更好的工作。同意我的意見,就請舉手。」 除極個別極個別的人以外,幾乎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手。 「那麼大家都聽好了,」阿裡·洛德士肯定地說,然後向水手長轉過身來,繼續說,「您說幹什麼?」 「去吃飯,」阿爾特勒布爾乾脆爽快地說,「幹活,得有力氣呀,先吃飯吧!」 移民們一哄而散,返回到船裡,水手們把罐頭食品分給大家,在此期間,阿爾特勒布爾趕上了勒柯吉。 「對不起,先生,」他面有難色地說,「恕我冒昧!我斗膽自稱是個出色的水手,可是一向是船長指揮我,先生!」 「那麼,您聽到什麼了?」勒柯吉問。 「我聽到……」阿爾特勒布爾臉愈拉愈長,回答說,「有人向我吹喇叭,給我戴高帽,說我善長指揮,可出謀劃策,我真不在行,有人不會轉舵,我會不折不扣地執行。至於指路引航,那可與我無關。」 勒柯吉斜眼看著水手長,想著有的人就是如此,身強力壯、技術精良也剛直不阿,但必得被別人來領導才行。 「您的意思是……」勒柯吉說,「您願意具體負責每項工作,不過希望事先有人幫你出點子。」 「正是!」阿爾特勒布爾回答。 「這是舉手之勞,」勒柯吉接著說,「您手上有多少人?」 「從舊金山起航出發時,約納丹號共有三十四名水手,其中包括高級船員、廚師和兩名少年見習水手。船上還有一千一百九十五名乘客,總計有一千二百二十九人。但現在死了些人。」 「以後再清點人數,現在先算整數,一千二百人。除去女人和孩子,顯然只剩下七百多個男人,然後將他們分成兩組,船上留兩百人將貨物搬到甲板上;我帶領一部分人去森林裡砍樹。將它們刨去枝葉,然後就對疊起來,緊緊地綁在一起,這樣就有了一塊塊大的地板,再將它們一個個鋪開,就又形成了一條寬敞的路,通過它可把船上的貨物運到沙灘上來。漲潮時,它是座浮橋,退潮時,這些木排可以落在暗礁角上,在它們的支撐下確保平穩,用這種方法,再加上這麼多人,預計不出三天,也許可以把船上物資卸完。」 阿爾特勒布爾聽懂了這個方法,便按部就班地執行。果然不出勒柯吉所料,在十九日的晚上,約納丹號船上的貨物,全都運到了遠離海水的沙灘上,並逐一核實清點,幸好船上的汽輪升降機運轉正常,這就給大的、重的包裹物資吊運幫了不少的忙。 與此同時,在史密施、霍巴德和夏爾萊三人幫助下,小艇的修復工作進展得順利。到了三月十九日這天,小艇也能下水了。 現在移民們要做的工作,是推選一名代表,費爾丁南·博瓦勒的機會又來了,於是便登臺亮相,收賣拉攏選民,顯然,他這次還是運氣不佳,但他對拉到五十張選票而感到心滿意足。其對手劉易斯·多裡克卻一無所獲,因為他還沒有完全地抛頭露面,有個叫熱爾曼·李威利的人,是法裔加拿大人,是位農民,有一個女兒和三個出色的兒子,他倒贏得了絕大多數的選票,因為選民們敢打保票,他一定不會一去不復返的。 阿爾吉和勒柯吉留在了霍斯特島,三月二十日清晨,在卡洛裡的帶領下,維爾-捷揚帆啟航了,人們也立即著手,簡簡單單地安頓一下,現在來建造一個牢固的、永久性的住所,是不現實的,但要等小艇返回,大約得三個星期,因此也沒有必要組建拼裝房屋,人們在船的底艙,找到了帆篷,把它搭起來;又在一個塞得滿滿的特別艙裡,拿出了備用帆,這就會使所有的人,都不致於暴露在外面,甚至還可遮蓋一部分易碎的物資,他們也沒有忘記用鐵絲網,做一個臨時家禽飼養場,又用繩子和木樁做個圍欄,圈住約納丹號船上運來的兩條腿和四條腿的動物。 總之,現在與遇難的情況不同了,那時大家感到希望渺茫,對自己所處的這片土地,一無所知,思想上毫無準備,精神上也無所依託,出事的地方是在火地島,地圖上標出來的正好只是個小點點。離奔塔-阿爾拉斯最多有一百古裡,他們現在不用擔心生命有危險,而對前景都十分樂觀,這裡除了氣候略為糟糕之外,移民們可以在此地生活,等待著重新開拔。這與他們即將在非洲土地上的新生活沒有多大的區別。 說實在話,阿爾吉和勒柯吉在卸船時,決不會袖手旁觀,他們兩人都是全力以赴,英勇而敏捷地參戰。特別是勒柯吉,總是在關鍵時刻,十分有效地助人一臂之力,儘管他不顯山不露水,小心翼翼,儘量地做到默默無聞,但他在各方面的舉動行止,總是勝人一籌,是有目共睹的。由於他善於處理事物,能力超群,因此變得名聲大鵲。人們對他推崇備至,言聽計從,關於如何運送超重物品;如何清理艙內的包裹;如何安裝帳篷等等,事無巨細,都要他出謀劃策,不僅是阿爾特勒布爾,而且這些大部分可憐的人,對類似的工作都十分陌生。由此也促使這些移民,都感到有一股力量和支柱,從而都能擰成一股繩,勁往一處使。 安頓事宜非得提前完工不可,按預定的進展就得三月二十四日完工,否則,那時將又會遭遇沙灘上刮來的狂風、暴雨。海水的狂濤駭浪,一天二十四小時內,接二連三的傾盆大雨,當天空再度恢復平靜時,人們將枉然地尋找在暗礁上的約納丹號,就在這幾天以前,約納丹號的船頭,還在輕盈地破水而進,而現在,這艘華麗的大船,只剩下幾塊鋼板和彎曲變形的鐵舵! 儘管從船上掀走的一切,都微不足道,但移民們看到它永遠的銷聲匿跡,便都感到心痛難受,這樣一來,他們將孤立無援,與世隔絕。如果那個運載著他們唯一希望的小艇,在航行途中也迷失了途徑,那麼世人也許將永遠不會知道他們的命運。 狂風暴雨過後,繼之就風平浪靜,人們利用這個間歇的時間,清點劫後餘生的人數,阿爾特勒布爾拿著船上的人員名單,逐個進行清點。結果顯示,此次災難,造成三十一人死亡,其中有十五名水手,十六名乘客,那麼有一千一百一十九名乘客活著,三十四名水手,僅剩十九名,如果算上兩名火地島人和他們的同伴,那麼霍斯特島上的人口,應該是一千二百零一人。男女老少,年齡參差不齊。 勒柯吉決定利用晴朗的天氣,到離霍斯特島最近的地域察看一下。他們約定,這次旅行由以下人陪他前往:阿爾特勒布爾、阿裡·洛德士和三個移民,分別是吉麥利、高爾敦和伊萬羅夫,第一位是意大利人,第二位是美國人,第三位是俄國人,不過臨出發之前,又來了兩個毛遂自薦者,這卻是始料不及的。 勒柯吉來到相約碰頭的地方,這時他被兩個孩子吸引住了,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在前走,另一個孩子緊跟其後,明顯的是朝他們走來。其中有一個看來十分機靈,甚至還有點魯莽和放肆無忌。他逍遙自在地走著,一副神氣活現的模樣,但看上去,並不讓人感到滑稽可笑,另一個離他約有一箭之遠,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倒與他那羞澀靦腆的面孔相陪襯。 前面的那個孩子走到了勒柯吉身邊。 「閣下!……」他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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