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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航海的計劃是潘克洛夫提出來的,賽勒斯·史密斯完全同意,因為他自己也想看看他的這部分領地。

  天氣變化不定,可是氣壓計變動得並不劇烈,因此他們估計天氣還不會太壞,然而,在四月份的第一個星期裡,氣壓突然一度降低,等到重新上升的時候,又一連刮了五、六天大風;然後指針才保持在二十九又十分之九英吋的高度上,看起來對航海是有利的。

  他們決定四月十四日動身,乘風破浪號停在氣球港,裝足了糧食,準備作一次時間相當長的航行。

  賽勒斯·史密斯把航海計劃告訴了艾爾通,建議他也參加。可是艾爾通願意留在島上,於是大家決定,在夥伴們航海期間,艾爾通暫時住到「花崗岩宮」裡來。傑普奉命留下來陪他,它並沒有提出抗議。

  四月十六日清晨,全體移民——包括托普——都上船了。一陣微風從西南方吹來,乘風破浪號斜兜著風,離開氣球港,向爬蟲角駛去。島的周圍共長九十英哩,從氣球港到爬蟲角之間的南岸長二十英哩。由於刮的是迎頭風,因此必須靠近海岸航行。

  他們整整花了一天的工夫,才來到爬蟲角,因為離開氣球港以後,只有兩個鐘頭是退潮,其餘六個鐘頭他們一直和漲潮搏鬥,逆流航行。繞過海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潘克洛夫向工程師提議,收縮兩帆,繼續慢慢地前進。可是史密斯主張在離岸幾錨鏈的地方拋錨,以便明天白天視察這部分海岸。同時,大家都希望仔細探索海岸,因此他們一致同意夜間停航,如果天氣好的話,儘量保持在靠岸的地方拋錨。

  他們就在海角下邊過了一夜,風已經停了,周圍萬籟俱寂。除了水手以外,乘風破浪號上的旅客們幾乎都沒有像在「花崗岩宮」的房間裡那樣睡得安穩,可是他們畢竟還是睡了。第二天四月十七日,天一亮,潘克洛夫就揚起了帆,只要保持著左舷的航向,他們就可以沿著西岸前進。

  這一帶美麗的森林海岸,移民們是熟悉的,他們曾經徒步到這裡來探索過;然而這次它還是引起了他們的讚賞。他們儘量靠岸前進,以便把一切都看清楚,海面上到處漂浮著樹幹,他們一直在東躲西讓。航行中也曾停泊過幾次,讓吉丁·史佩萊在風景最好的地方拍照。

  大約中午的時候,乘風破浪號來到了瀑布河口。在對面的左岸,可以看到一片稀稀落落的樹木,三英哩以外,連這些樹木也比較少了,在西邊的山岩間,只有一簇一簇生長的樹木,荒蕪的山脊傾斜下來,直到海濱一帶。

  海濱的南部和北部差別多麼大啊!相形之下,一邊是樹木茂盛,土地肥沃,一邊是地勢崎嶇,荒涼貧瘠!人們不妨像某些國家那樣,把後面這部分海岸叫做鐵灘,它的外表荒蕪雜亂,看起來好像是遠古時代地質海裡湧出來的玄武岩漿突然結晶而成的。如果居民們當初降落在這部分荒島上,這些大石頭一定會使他們大吃一驚!他們在富蘭克林山山頂上眺望的時候,因為立足點太高,沒有看見這峻峭的海岸;現在從海上可以看得很清楚,它的樣子非常冷落,也許世界上再也找不到這樣冷落的地方了。

  乘風破浪號沿岸航行了半英哩。可以看得出來,這部分海濱盡是大小不同的岩石,高度從二十英呎到三百英呎不等,各種樣子都有,圓的像塔樓,棱柱形的像教堂的尖頂,角錐形的像方塔,圓錐形的像工廠的煙囪。連北冰洋上的冰山也不會比它們更奇形怪狀!有的地方,岩石之間似乎搭著橋樑,有的地方,一連串的拱門就好像波浪似的一眼看不到頭;有的地方,巨大的洞窟顯得非常雄偉,有的地方是一排排的石柱、尖塔和拱門,可以壓倒任何一座「哥德式」的教堂。人們所不能想像的自然界的天工,在這片綿延八、九英哩的壯麗海濱上,都應有盡有了。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夥伴們呆呆地看著,驚奇得幾乎出了神。他們一句話也沒有說,可是托普卻沒有這種心情,它叫了幾聲,從玄武岩的峭壁間傳來了無數的回音。工程師發現托普叫得有些奇怪,就和它在「花崗岩宮」的井口所發出的叫聲一樣。

  「我們向岸邊靠近一些吧。」他說。

  於是乘風破浪號儘量貼著亂石的海岸前進。也許這裡有什麼值得探索的洞窟吧?可是史密斯什麼也沒有看見,這裡沒有一個洞窟,沒有一個縫隙可以供任何一樣東西藏身,峭壁的底部經常受著波濤的沖刷。托普不久就停止不叫了,於是他們與海濱保持著幾錨鏈的距離,繼續前進。

  荒島的西北部,海岸又變得平坦多沙了。沼澤窪地上,到處生長著樹木,移民們也曾經到這裡來勘察過,這一帶和剛才看到的荒涼海岸完全不同,由於有許多水禽而顯得很有生氣。當天晚上,乘風破浪號靠近陸地,在荒島北部的一個小海灣裡停了下來,這是附近海水最深的地方。這一夜過得非常平靜,隨著夕陽西下,海面上變得風平浪靜,直致第二天破曉的時候,才重新刮起微風。

  由於上岸方便,小隊的打獵老手——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萊——就去遊逛了兩個鐘頭左右,他們帶回了好幾串野鴨和鷸,托普顯示了非常的才能,多虧它熱心機靈,打下來的鳥一隻也沒有遺失。

  早上八點鐘,乘風破浪號揚起了帆,由於正趕上順風。而且風勢很快就加大起來,它飛快地向北顎角駛去了。

  「恐怕要刮猛烈的西風了。」潘克洛夫說,「昨天太陽落山的時候,西邊一片通紅,今天早上又出現了馬尾雲,恐怕不是好兆頭。」

  馬尾雲是卷積雲的一種,它們散佈在頭頂離海面不到五千英呎的高空。看起來好像一片片輕巧的粗棉花,這種雲經常預告人們天氣要發生突變。

  「那麼,」史密斯說,「我們把帆儘量都張起來,趕快到鯊魚灣去躲避吧。我想那裡是可以保護乘風破浪號的安全的。」

  「完全正確,」潘克洛夫說,「並且北邊的海濱,盡是沙子,看起來實在沒有意思。」

  「就算在鯊魚灣耽擱今天一晚和明天一整天倒也不要緊,」工程師接著說,「那裡是值得仔細搜查一下的。」

  「恐怕不是願意不願意的問題,而是非那樣不可了,」潘克洛夫說,「西邊的天色很不好,天氣馬上就要變了!」

  「不管怎麼樣,我們到顎骨角去,總算是一路順風。」通訊記者說。

  「風倒是好風,」水手說,「但是我們一定要逆風行船才能進港,但願我能夠順利地通過這一帶生疏的海面。」

  「根據我們在鯊魚灣南岸的情況來看,」赫伯特補充道,「這部分海面好像盡是礁石。」

  「潘克洛夫,」賽勒斯·史密斯說,「你認為應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們聽你的了。」

  「不要擔心,史密斯先生,」水手說,「我不會沒有辦法的!我寧可讓刀子刺進我的肋骨,也絕不讓礁石撞壞乘風破浪號的肋骨!」

  潘克洛夫所說的肋骨,就是指船在水裡的部分,他把它看得比自己的骨肉還要緊。

  「幾點鐘了?」潘克洛夫問道。

  「十點鐘。」吉丁·史佩萊回答說。

  「離顎骨角還有多遠,史密斯先生?」

  「大概還有十五英哩。」工程師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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