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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2-11

  冬季來臨了,這裡的六月相當於北半球的十二月,當前的大事就是做又暖和又結實的衣服。

  他們已經把畜欄裡摩弗侖羊的毛剪下來了,現在需要把這些寶貴的紡織原料織成毛料。

  賽勒斯·史密斯既沒有刷毛機、梳毛機、磨光機、繃架、絞絲機和紡織機,又沒有自動紡車和織布機,因此只好採用一種比較簡便的方法來代替紡織工序。他打算利用羊毛纖維的特點——在強大的壓力下,這種毛質纖維會粘在一起——用簡單的方法製造毛氈。氈的製造過程非常簡易,羊毛壓縮得愈緊,就愈能保暖。摩弗侖羊的毛很短,用來制氈非常合適。

  工程師在夥伴們的協助下,——潘克洛夫只好再度把造船工作擱在一旁——開始了準備工序,這道工序的目的就是清除滲透在羊毛裡的脂肪和油質,也就是獸脂。清潔工序是這樣操作的:先把羊毛放在盛滿水的大桶裡,保持著七十度的溫度,浸了二十四小時以後,再拿出來在小蘇打溶液裡徹底洗清,等它擠幹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壓榨了,也就是說,可以用來生產出一種結實的毛料了,這種毛料當然是粗糙的,拿到歐美的工業中心去不值一文,可是在林肯島的市場上,它卻非常受人重視。

  這種製造毛料的方法,一定在很早以前就有人使用了,事實上,最原始的毛料就是用現在史密斯打算採用的方法製造出來的。在製造壓榨羊毛的機器時,史密斯又施展了工程師的本領;他知道應該怎樣巧妙地利用海灘上瀑布的機械動力——這種動力直到目前還沒有人利用過——來發動一台水力壓榨機。

  沒有比這個更簡單的了。把羊毛放在凹槽中間,用沉重的木槌不斷交替地捶擊,這就是他們要做的機器。幾世紀以來,人們一直採用這種機器,直到後來發明了壓滾,人們才開始不再捶打,而採用了有規律的壓滾方法。

  這項工作在賽勒斯·史密斯正確的指示下,獲得了完全的成功,他們事先把羊毛用肥皂水浸過,一方面便於交織、壓榨和使羊毛柔軟,另一方面又可以免得羊毛在捶擊以後會收縮,等羊毛從壓榨機裡出來之後,就成為厚氈了。羊毛原材料本來很粗糙,由於交織的細密,結果製成的毛料不但適合做衣服,又適合做被毯。當然,這既不是美麗諾呢、細毛呢、開斯米、花毛呢、紡綢、緞子、絲毛呢、駝絨、呢子,也不是法蘭絨。這是「林肯氈」,林肯島上的一種工業品。居民們現在有溫暖的衣服和很厚的被子,他們可以毫無顧慮地迎接一八六六到一八六七年的冬天了。

  六月二十日,嚴寒開始了,潘克洛夫原打算在開春以前完成造船工程,這時候只好暫時停止,他感到非常遺憾。

  水手最大的願望就是到達抱島去作一次探險,但是史密斯卻不贊成純粹為了好奇而航海,因為在這樣一個荒蕪不毛的山石上,顯然是不可能找到什麼東西的。這樣一隻船——這只船未免稍微嫌小一些——在陌生的海洋上航行一百五十海浬,不能不使他有點顧慮。萬一他們的船入海以後,到不了達抱島,而又沒法回來。那麼在這災難重重的太平洋中,該怎麼辦呢?

  史密斯和潘克洛夫常談論這個計劃,他發現潘克洛夫對這次航海的要求很迫切,可是他卻說不出一個充分的道理來。

  「你瞧,朋友,」有一天工程師對他說,「一方面你對林肯島讚不絕口,時常談到一旦非離開這兒不可的時候,你會怎樣的悲傷,另一方面你又第一個想離開林肯島。」

  「只是想離開這兒幾天,」潘克洛夫答道,「只是幾天,史密斯先生。去去就回來,看看那個小島上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可是它還不如林肯島呢。」

  「這我早就知道了。」

  「那麼幹嘛冒險上那兒去呢?」

  「去瞭解一下情況。」

  「那兒什麼也沒有,也不可能有什麼。」

  「那誰敢說!」

  「假如你遇到颶風呢?」

  「在天氣好的季節裡,是不用擔心這個的,」潘克洛夫說,「可是,史密斯先生,既然我們要防備萬一,我要求讓赫伯特和我兩個人一道去。」

  「潘克洛夫,」工程師拍拍水手的肩膀說,「假如你或是赫伯特——別忘了,他只是碰巧才成為我們的孩子的——一旦發生什麼不幸,你想我們後悔也來不及啊!」

  「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的信心還是毫不動搖,「我們不會使你們擔憂的。航海的事等將來到了時候再談吧。我想,等你看見我們的船裝備好了,等你看見我們乘著它下海,環繞我們的荒島——我們要一塊兒去——我敢說,你就會毫不猶豫地讓我去了。不瞞你說,你的船一定是頭等的。」

  「還是說『我們的』船吧,潘克洛夫。」工程師答道,他暫時讓步了。談到這兒告一段落,水手和工程師誰也沒有說服誰,都等待以後接著再談下去。

  將近六月底的時候,下了第一場雪。畜欄裡預先就準備了大量的飼料,不必每天都去了,他們決定至少每星期派人去一次。

  他們又佈置了陷阱,史密斯製造的玩意兒也試驗過了。他們把鯨魚骨弄彎後,外面凍上一層冰,然後塗上厚厚的脂肪,放在森林的邊緣——野獸到湖邊去經常路過的地方。

  阿留申群島漁夫的發明十分靈驗,工程師非常高興。他們得到一打狐狸,幾隻野豬,甚至還有一隻美洲豹;這些動物死在地上,伸直了的鯨骨把它們的胃都刺穿了。

  有一件事情必須提一下,不僅因為它本身有趣,而且因為這是他們和外界連系的第一次嘗試。

  吉丁·史佩萊已經想過很多次了,但是沒有肯定,究竟在瓶子裡裝一封信扔在海裡呢——也許海水會把它們沖到一個有人居住的海岸上去的——還是利用鴿子帶信呢?

  可是他們的海島和外界相隔一千二百英哩,一心指望信鴿或是瓶子遠渡重洋,那怎麼能成功呢!簡直是開玩笑。

  六月三十日,赫伯特一槍打下一隻信天翁,它的腿受了些輕傷,大家好不容易把它捉住了。這是一隻非常美麗的鳥,兩翅展開長達十英呎,它連太平洋也飛得過去。

  赫伯特很想把這只豔麗而雄偉的飛鳥留養下來,因為它的傷不重很快就會痊癒,而且他認為可以把它養馴,可是史佩萊向他解釋,他們不應該錯過機會——利用這個使者和太平洋沿岸地區取得連系。假如這只信天翁是從有人居住的地方來的,那麼把它放走以後,它一定會馬上回到那裡去的。

  吉丁·史佩萊不愧為一個新聞記者,也許他很想找一個機會,把他們在林肯島上的冒險事蹟寫成驚心動魄的通訊寄到外界去。假如這篇通訊能寄到可敬的編輯約翰·裴尼特那裡去,這對於《紐約先驅報》的記者史佩萊本人和刊載這篇通訊的那份報紙來說,是多麼大的成功啊!

  於是吉丁·史佩萊寫了一篇簡單的報導放在一個一點不透水的口袋裡,袋上寫了幾句話,懇切拜託撿到的人把它寄給《紐約先驅報》。他們知道這種鳥慣於在海面休息,就把這個小口袋系在信天翁的脖子上而沒有系在它的腳上;然後他們就把這個快速的飛行使者放到天空去了,他們眼看著它飛往朦朧的西方,一直到看不見為止,大家心裡都很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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