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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在他身邊,一些衛士搬來一個三腳架,上面放著一個爐子,裡面燃燒著熾熱的炭塊,卻沒有一絲煙,只是縈繞著一層薄霧,這是放在炭塊表面的一種由乳香和安息香混合而成的樹脂狀物質在焚燒時發出來的。

  波斯舞女剛剛退下,另一群芭蕾舞女接踵而至。她們完全是屬￿另一個種族的,米歇爾·斯托戈夫一眼就認了出來。

  顯然那兩名記者也認出了她們,因為哈裡·布朗特對他的同事說:

  「這是下諾夫哥洛德的茨岡人!」

  「真是她們!」阿爾西德·若利韋喊道,「我猜這些女間諜的眼睛比她們的腿更能掙錢!」

  阿爾西德·若利韋曾經驅使這些人為埃米爾辦事,所以我們知道他是不會弄錯的。

  桑珈出現在第一排茨岡舞女中,奇異華美的衣飾更增添了她的美貌,使她顯得更加出眾。

  她沒有跳舞,舉止仿佛舞女們中間的一位啞劇演員。這些茨岡人的足跡遍步歐洲,她們奇特的舞步也揉進了各國的特色:波希米亞人的、埃及人的、意大利人的、西班牙人的……她們敲打著鈸和一種叫「達伊赫」的巴斯克鼓,在尖銳的鼓聲鈸聲中翩然起舞。

  桑珈手中的「達伊赫」不停地顫動,鼓動著這群真正的哥利本僧。

  此時一名最多不過十五歲的茨阿男人走了上來,手指輕撥,彈奏著手中的雙弦曼陀林,唱起一曲旋律古怪的歌聲。他唱歌時,一名舞女來到他身邊,駐足傾聽他的歌聲;但每當他演唱到造句時,她便重新起舞,手中的長鼓和響板的聲音吵得年青的歌手昏頭昏腦。

  一曲終了,舞女們的身影早已把歌手團團圍住。

  這時從埃米爾和他的盟友們的手中,從在場的軍官和衛士們的手中落下雨點般的金幣,敲擊在舞女們的鈸上。在這清脆的聲響中還能聽見最後幾聲曼陀林和鼓的低音。

  「這些人像強盜一樣揮金如土!」阿爾西德·若利韋附在同伴的耳邊說道。

  其實這些錢正是偷盜得來的,因為滿天橫飛的有波斯和威尼斯的金幣,還有威尼斯古幣和莫斯科的盧布。

  忽然一切又安靜了下來。司儀的手放在米歇爾·斯托戈夫的肩上,又喊起剛才的命令來,不過這命令的每一次重複都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睜大眼看!」

  然而這一次,阿爾西德·若利韋注意到司儀手中沒有提那把出鞘的彎刀。

  夕陽已經沉到了地平線下面,暮色籠罩了四周的原野,松林顯得越發昏暗,遠方的托木河漸漸迷失在初升的暮靄中,俯臨全城的高地也沉浸在一片陰影之中。

  這時幾百名手持火把的奴隸跑了進來。波斯和茨岡舞女也在桑樹的率領下重新出現在埃米爾的寶座前,展耀著她們千變萬化的舞姿。韃靼樂隊的演奏隨著歌手們聲嘶力竭的喉音變得更加粗獷。已經落地的風箏又飛了起來,把一串串五光十色的燈籠升到空中。在清涼的晚風吹拂和燈籠的照耀下,琴聲也愈加悠揚。

  接著,一群身著軍裝的韃靼人也紛紛起舞,興致越跳越高,氣氛變得奇特而狂熱。

  這些軍刀出鞘,腰佩長槍的士兵一邊表演著一種雜技,一邊鳴放排槍,震耳的槍聲在空中回蕩不止,在喧囂的鑼鼓聲中依然清晰。他們的槍膛裡裝的是添有金屬粉末的中國式有色火藥,放出綠、紅、藍各色長長的火焰,好像人們都置身在煙火叢中。在有些方面,這些人的雜技使人想到古希臘的合唱隊在刀尖上跳的軍舞,也許這些中亞人真的繼承了這種古代的傳統。不過韃靼人在舞女們頭上燃燒的煙花蛇行般劃空而過,舞女們身上所有的金屬飾品刹那間都反射出火光,場面變得十分怪異,好像一隻萬花筒隨著舞女們的動作也生出無窮的變化。

  不管一位巴黎來的記者對這些遠離現代社會的場面有多麼厭煩,阿爾西德·若利韋還是忍不住輕輕點了點頭——在蒙馬特爾和馬德蘭大街,這就是表示:「真不賴!」

  突然,似乎有人一聲令下,所有的燈火都熄滅了,舞蹈停止了,舞女們也都不知去向。儀式結束了。只有火把還照耀著這片片刻之間還燈火通明的高地。

  在埃米爾的示意下,米歇爾·斯托戈夫被推到了場地中央。

  「布朗特,」阿爾西德·若利韋對同伴說,「你一定想看這件事的結局嗎?」

  「一點也不想。」哈裡·布朗特回答道。

  「你的那些《每日電訊報》的讀者,他們真的不想——但願如此——不想知道韃靼人殺人的細節嗎?」

  「並不比你的表妹更想知道。」

  「可憐的人!」阿爾西德·若利韋注視著米歇爾·斯托戈夫說道,「勇敢的戰士本該倒在戰場上!」

  「我們能不能做點什麼來救他?」哈裡·布朗特問。

  「我們什麼也幹不了。」

  兩名記者回想起米歇爾·斯托戈夫對他倆的寬宏慷慨。他們清楚這個充滿責任感的人經受了怎樣的考驗,而他們眼睜睜看著他陷在毫無憐憫之心的韃靼人手中,卻無能為力!

  他們不忍觀看對這不幸的人施加折磨,便回城去了。

  一小時之後,他們已經奔跑在通往伊爾庫茨克的大道上。他們將與俄羅斯人一起,進行阿爾西德·若利韋所謀劃的那種「反擊」。

  而這時米歇爾·斯托戈夫依然挺立著,高傲的目光注視著埃米爾,對伊萬·奧加萊夫則投以蔑視的眼光。他早知必有一死,敵人休想在他身上找到一絲軟弱。

  場地四周的看客和費奧法-可汗的參謀官們以看人受刑為樂,急不可待地等著行刑。一旦他們的願望得到滿足,這群烏合之眾就將開始痛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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