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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她等待著,米歇爾·斯托戈夫也等待著。

  她一動不動,根本沒打算下車。他也一動不動。

  兩個人都很沉著鎮定。

  「一個了不起的人!」米歇爾·斯托戈夫想。

  不過,很快地,什麼危險都消失了。原來,行李車廂的輪箍突然斷裂,首先引起了震動,隨後又使火車停了下來,但是火車被拋出鐵軌以後,又差點兒從路堤上栽到一片沼澤裡,所以耽誤了一小時。最後,鐵路暢通以後,火車繼續前行,晚上八點半,它到達了下諾夫哥羅德車站。

  誰都還沒下車之前,警察局的檢察員們就來到了車門前,對旅客們進行檢查。

  米歇爾·斯托戈夫出示了他以尼古拉·科爾帕諾夫的名義開具的通信證,所以,沒有任何困難。

  至於這個車廂裡其他的乘客,他們都是去下諾夫哥羅德的,很幸運,他們沒有任何嫌疑。

  那個少女出示的不是護照,因為俄羅斯並不是必須的,而是一個許可證,上面蓋著一個獨特的印章,似乎具有特殊的性質。

  檢察員認真地閱讀她的許可證,上面記載著她的體貌特徵,接著,將她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後:

  「你是從裡加來的嗎?」他問。

  「是的,」少女答道。

  「要去伊爾庫茨克?」

  「是的。」

  「走哪條路?」

  「走彼爾姆那條路。」

  「好了,」檢查員答道,「別忘了到下諾夫哥羅德警察局去簽證。」

  少女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在他們一問一答的同時,米歇爾·斯托戈夫心裡有一種感情油然而生,既是驚奇又是同情。什麼!這個少女要獨自一人去西伯利亞,而且在這樣一個時候,除了會碰上通常的那些危險以外,還有一個遭到侵略、發生了叛亂的國家中的所有不測!她怎麼去得了呢?她會出什麼事呢?

  檢查完畢後,每個車廂的門就都打開了,但是,米歇爾·斯托戈夫還沒來得及走近她,利瓦尼亞少女就率先下了車,消失在車站站台上浩浩的人群中了。

  第五章 兩項法令

  下諾夫哥羅德位於伏爾加河與奧加河匯合處,是同名省的省會。從這裡開始,米歇爾·斯托戈夫就不能再坐火車了,因為當時鐵路就修到這座城市為止。所以,隨著他往前走,交通工具首先將是速度變慢,其次是安全係數降低。

  下諾夫哥羅德平常只有居民三萬到三萬五千人。當時卻有三十多萬,也就是說它的居民人數增加到了平常的十倍。這種激增的原因在於,城裡正在舉行為期三個星期的著名的商品交易會。以前,是馬卡如從這個商人的集會中獲取利益,但是從1817年開始類。一類以講述教育哲學流派為主,兼述教育中的主要問題;,商品交易會就被轉移到了下諾夫哥羅德。

  於是,這個平常死氣沉沉的城市顯得熱鬧非凡。十個不同種族的批發商,歐洲的或亞洲的,由於彼此進行商業貿易,所以在這裡友好相處。

  下諾夫哥羅德被伏爾加河分成兩個小城市,其中上城建築在一片陡峭的懸崖上,由俄語稱為「克雷姆爾」的堡壘守護著。儘管米歇爾·斯托戈夫走出車站時夜已很深了,但是這兩個城市裡仍有著熙熙攘攘的人群。

  如果米歇爾·斯托戈夫不得不在下諾夫哥羅德逗留的話,他將很難找到一個旅館,或者一個稍微像樣點兒的客棧。這裡正人滿為患。但是,由於他必須乘坐伏爾加河上的汽船,而又不能馬上出發,所以他得去隨便打聽一個住所。不過他想先瞭解一下開船的具體時間,於是走到了負責下諾夫哥羅德與彼爾姆之間航運的輪船公司售票處。

  在那裡,他很掃興地得知,「高加索號」——這是汽船的名字——第二天中午才去彼爾姆。得等上十七個小時!對於一個有急事的人來說,這簡直太讓人惱火了。但是他也只能聽天由命。他正是這樣做的,因為他從不罵一些無用的話。

  況且,在當前的情況下,任何車輛,四輪貨車或四輪客車,轎式馬車或驛站的雙輪輕便馬車,任何馬匹,都不能更快地把他送到不論是彼爾姆還是喀山。所以最好還是等著汽船出發,——它比其它任何一種交通工具都快,一定會幫他奪回失去的時間的。

  於是米歇爾·斯托戈夫走街串巷,打算找個什麼客棧(並不是太著急)過一夜。但他不怎麼為這個操心,要不是餓得難受,他說不定還會在下諾夫哥羅德的大街上遛達到天亮呢。他開始尋找的,與其說是一張床,不如說是一頓夜宵。然而,看到「君士坦丁堡城」的招牌後,他兩者都找到了。

  在那裡,客棧老闆為他安排了一個比較體面的房間,裡面沒什麼家具,但卻掛著聖母的畫像和幾位聖徒的肖像,分別用一塊金黃色的布作為鏡框,很快有人端上來一隻浸在稠奶油裡的酸菜鴨、一些大麥麵包,一些凝固了的牛奶,一些摻有桂皮的砂糖,一罐克瓦斯,這是俄羅斯很常見的一種啤酒,而他吃不了這麼多東西。於是他吃得很飽,甚至比他的鄰座還飽,那個人是分裂派的老信徒,曾許願齋戒,所以把盤子裡的土豆都扔掉了,而且避免往茶裡加糖。

  吃完晚飯以後,米歇爾·斯托戈夫沒有上樓回房休息,而是懶洋洋地繼續在城裡遛達。但是,儘管漫長的傍晚仍在延續,人群卻已漸漸散去,大街小巷也逐漸變得空寂了,每個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按理說,坐了一天的火車,應該好好休息一下才對,可米歇爾·斯托戈夫為什麼不老老實實地上床睡覺呢?難道他還想著做了他幾小時旅伴的那個利瓦尼亞少女嗎?因為沒有什麼更好的事可做,所以他就想著她。他是不是擔心,在這個亂哄哄的城市裡,她會遭到什麼侮辱呢?他是在擔心,而且他的擔心是很有理由的。那麼他希望碰見她,並在必要的時候,充當她的保護者嗎?不。碰見她是很難的。至於保護她嘛……他有什麼權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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