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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確實如此,」阿赫梅又說,「在這次旅行當中我幾乎只考慮馬上回到斯居塔裡去!您理解我的意思嗎,範·密泰恩先生?」

  「是的……我理解,年輕的朋友,」荷蘭人答道,「雖然範·密泰恩夫人的丈夫完全有權利不理解您!」

  說了這個已被鹿特丹的家庭生活所證實的感想之後,由於離出發還有兩個小時,兩人就開始攀登米特裡達特山。

  從高處眺望刻赤海灣,只見一派雄偉的景象。南面呈現出半島的頂端,東面在伊埃尼卡雷海峽之外,兩個圍繞塔曼海灣的半島構成了圓形。純淨的天空使人可以瞥見地形的起伏,而這些「庫爾幹」,也就是古代的墳墓,則佈滿了原野,直至最微小的珊瑚礁。

  阿赫梅認為到了該回旅館的時間了,他指給範·密泰恩看一個裝有欄杆的宏偉的臺階,它從米特裡達特山通向城裡,直到市場。一刻鐘以後,兩人又見到了凱拉邦大人,他正在徒然地想和旅館的主人、一個最平心靜氣的韃靼人辯論一場。他們到得正是時候,因為他正在為沒有找到機會發火而生氣呢。

  馬車在那兒,套上了來自波斯的好馬,這種馬的買賣在刻赤是一種重要的貿易。每個人都坐好之後,馬車就奔馳起來,使人再也不會去懷念單峰駝的使人疲倦的小跑了。

  阿赫梅在接近海峽時並非沒有感到某種不安。因為他想起了在凱爾森改變路線時發生過的事情。由於侄子的堅決要求,凱拉邦大人同意決不去繞亞速海,以便走最短的路穿越克裡米亞。但是在這樣做的時候,他大概想到一路上的每個地方都不會沒有堅實的土地。他弄錯了,而阿赫梅沒有做任何事情來消除他的誤解。

  他可以成為一個非常優秀的土耳其人,一個極其出色的煙草批發商,卻並不精通地理學。阿赫梅的叔叔很可能不知道,亞速海的海水流入黑海是通過一條寬闊的水道,它是古代西米裡族人的博斯普魯斯海峽,名稱是伊埃尼卡雷海峽,因此他就不得不穿越這條位於刻赤半島和塔曼半島之間的海峽。

  然而凱拉邦大人的侄子早就知道他討厭海洋。當他面對這條航道,而且由於水流或者水太淺而必須從約有20海裡的最寬處穿過去的時候,他會說些什麼呢?要是他固執地拒絕冒險呢?要是他主張重新走過克裡米亞的整個東海岸,再沿著亞速海的濱海地帶一直走到高加索的頭幾條山梁呢?那樣旅行該延長多少路程!要耽誤多少時間!要損失多少利益!怎麼能在9月30日趕到斯居塔裡?

  這就是在馬車穿越半島時阿赫梅的想法。兩點鐘以前它就要到達海峽,叔叔就會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是否現在就使他對這種嚴重的意外情況有所準備比較適宜?然而應該採取什麼樣的巧妙手段,才能使談話不至於惡化成辯論,辯論不至於惡化成吵架?如果凱拉邦大人固執己見,那就無論什麼都改變不了他的想法,不管你樂意不樂意,他都會迫使馬車從刻赤返回去。

  所以阿赫梅拿不定主意。他如果承認自己的詭計,就有可能使他的叔叔大發雷霆!更好一點的辦法,是不是他自己應該裝得愚昧無知,在以為會發現道路的地方看到一條海峽的時候,假裝驚訝得手足無措?

  「願安拉幫幫我吧!」阿赫梅思量著。

  他順從地等待著穆斯林的真主來幫他擺脫困境。

  刻赤半島被古代形成的一條長長的、人們稱之為阿科斯圍牆的壕溝分開。從城裡直到檢疫站的道路是沿著壕溝的,相當好走,到通向海岸的斜坡上就變得滑溜溜地很難走了。

  所以上午馬車走得不快,使範·密泰恩對切索內斯的這一部分有了更加完整的瞭解。

  總起來說,這裡是荒涼的俄羅斯大草原。一些穿越草原的商隊沿著阿科斯圍牆尋找歇腳的地方,宿營地呈現出一派東方式的動人景象。原野上覆蓋著無數的「庫爾岡」,也就是帳篷,看起來就像一座巨大的公墓,並不令人愉快,然而考古學家們卻深深地挖掘了同樣多的墳墓,裡面的大量財富,如伊特魯立亞的花瓶、衣冠塚裡的寶石、古代的首飾,現在都裝飾著刻赤寺院的圍牆和博物館的展廳。

  將近中午的時候,天邊出現了一座巨大的方形塔樓,四角各有一座小塔樓:這是聳立在伊埃尼卡雷鎮上的要塞。在南面,刻赤海灣的盡頭呈現出俯瞰黑海海岸的奧布盧姆海角。然後出現了兩端形成「裡曼」即塔曼海灣的海峽。遠方是亞洲海岸上的高加索的模糊輪廓。這條海峽顯然像大海的一條支流,範·密泰恩瞭解他的朋友凱拉邦對大海的反感,所以神色異常驚訝地看著阿赫梅。

  阿赫梅示意他別作聲。非常幸運的是叔叔還在睡覺根本沒有看到黑海和亞速海的海水混合在這條水道裡,它最狹窄的地方寬度也有五到六海裡。

  「見鬼!」範·密泰思想道。

  確實令人遺憾的是凱拉邦大人沒有晚生幾百年!如果他現在來進行這次旅行的話,阿赫梅也就用不著這樣擔心了。

  因為這個海峽逐漸被沙淤塞,由於含貝殼的沙子的堆積,它最終成了一條水流湍急的狹窄的航道。如果說在150年以前彼得大帝的艦隊還能越過它去包圍亞速海的話,現在的商船卻不得不等待南風把水推過來,到10至12尺深的時候才能通航。

  然而這是1882年,不是2000年,所以必須接受當時的水文地理條件。

  這時馬車已經駛下通向伊埃尼卡雷的斜坡,使躲在深草叢裡的大鴇驚得振翅亂飛。馬車在鎮上最大的旅館門口停下,凱拉邦大人醒了過來。

  「我們到驛站了嗎?」他問道。

  「對!到伊埃尼卡雷驛站了,」阿赫梅答了一句話。

  大家下車走進旅館,讓馬車到驛站去了。馬車應該從驛站駛向上船的碼頭,那裡有一條渡船,專門運送步行、騎馬和坐大車的旅客,甚至把從歐洲到亞洲或從亞洲到歐洲的沙漠商隊渡過河去。

  伊埃尼卡雷鎮上做著各種賺錢的生意:鹽、鱘魚子醬、油脂、羊毛,民民幾乎全是希臘人,其中一部分人捕撈鱘魚和大菱民水手們醉心于駕駛有兩塊三角帆的小船,沿著海峽和附近的海岸作短途的航行。伊埃尼卡雷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這就是為什麼在1771年,俄羅斯把它從土耳其人手裡奪去之後進行加固的原因。它是黑海的一個門戶。黑海的安全有兩個關鍵:一個是伊埃尼卡雷,另一個就是塔曼。

  休息了半個小時以後,凱拉邦大人示意同伴們出發,他們就朝著有渡船等著他們的碼頭走去。

  凱拉邦的目光起初東看西看,接著發出了一聲驚呼。

  「您怎麼了,叔叔?」阿赫梅很不自然地問道。

  「這是一條河嗎,這個?」凱拉邦指著海峽說。

  「不錯,是一條河!」阿赫梅答道,他覺得應該讓叔叔蒙在鼓裡。

  「一條河!……」布呂諾喊道。

  他主人的一個手勢使他明白不該刨根問底。

  「不對!這是一條……」尼西布說。

  他沒能說完。他正要對這裡的水文地理加以形容的時候,他的同伴布呂諾用手肘猛撞一下打斷了他的話。

  這時凱拉邦大人一直在注視著這條擋住去路的河流。

  「它很寬哪!」他說。

  「的確……非常寬……可能是漲了幾次大水!」阿赫梅答道。

  「大水!……是雪融化後引起的!」範·密泰恩補充說,以便支持他年輕的朋友。

  「雪融化了……在九月裡?」凱拉邦轉向荷蘭人問道。

  「也許是的……雪融化了……多年的積雪……高加索的積雪!」範·密泰恩回答著,自己也不太清楚在說些什麼。

  「可是我沒有看到能夠過這條河的橋啊!」凱拉邦又說。

  「對,叔叔,橋不再有了!」阿赫梅說著把兩隻手半合成一個望遠鏡的樣子似乎為了更清楚地看到這條所謂的河流上的所謂的橋。

  「不過應該是有一座橋的……」範·密泰恩說道。「我的旅行指南上提到了有一座橋……」

  「哦!您的旅行指南上提到了有一座橋?……」凱拉邦皺著眉毛盯著他的朋友的面孔問道。

  「是的……這座著名的橋……」荷蘭人結結巴巴地說。「您很清楚……歐興橋(歐興橋,黑海的古名)……古人所說的Pontus Axen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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