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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傑格先生。」

  「正是。您可以告訴我他現在怎樣了嗎,這位傑格先生?」

  「我不知道。快到伊波利河汊時,他在野外離我而去了。我回到船上時見他不在,心裡挺奇怪的。」

  「您說『回到船上時』,那您是下船去囉?您去了哪裡?」

  「到附近的一個村子裡去,給我的乘客弄點強身藥酒。」

  「這麼說他生病了?」

  「病得很嚴重。他差一點沒淹死。」

  「那麼是您把他救上來的嗎?」

  「船上只有我在,您還想有什麼人去救他呢?」

  「嗯……」法官心裡有點動搖,不過馬上就又恢復了鎮靜,說道:

  「您大概想用這個救人的故事來感化我吧?」

  「我嗎?」拉德科抗議道,「您訊問,我回答。如此而已。」

  「好吧,」伊紮爾·羅納先生換了話題,「不過,您告訴我,出事之前,您從沒有離開小船是不是?」

  「只離開過一次,到薩爾卡去,回了一趟家。」

  「您可以把此行的確切日期說一說嗎?」

  「為什麼不可以呢?讓我想一下。」

  「我來幫您想吧,是不是在八月二十八日至二十九日的夜裡?」

  「也許是的。」

  「您不否認了吧?」

  「不否認。」

  「您承認了?」

  「就照您說的吧。」

  「我們達成一致了……我想,薩爾卡是在多瑙河的左岸吧?」羅納先生和顏悅色地問道。

  「沒錯。」

  「在八月二十八至二十九日的這天夜裡,天很黑吧,我想?」

  「夜很黑很黑,天氣也糟透了。」

  「這大概可以解釋您為什麼弄錯了。本來您想到左岸去,但是卻在右岸下了船,這純粹是一個自然造成的失誤。」

  「在右岸下的船?」

  伊紮爾·羅納先生這時完全站了起來,目光緊盯著被告,清晰地說道:

  「是的,在右岸,正好在哈格諾伯爵的別墅前方。」

  拉德科老老實實地在記憶裡搜索了一下。哈格諾?他不認識這個人。

  「您很高明啊,」法官說著,他想在氣勢上壓服對手的辦法已經失敗了。「看起來,您這是第一次聽人說起哈格諾伯爵的名字囉?八月二十八日至二十九日夜裡,他的別墅遭搶劫,看門人克裡斯蒂安·霍埃爾被打成重傷,您也一概不知囉?我想到哪兒去了。您怎麼會知道某位『拉德科』犯下的這些罪行呢?拉德科?見鬼!這可不是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伊利亞·布魯什,」領航員繼續堅持,不過語氣沒有上次那麼堅定了。

  「好極了!好極了!……就算您說得對……可是我問您,如果您不叫拉德科,為什麼這次罪案發生後就隨即銷聲匿跡了,為了不暴露您的身份麼?後來,您才又穩穩當當地到離作案地點相當遠的地方再次露面。以往,您常常毫無顧忌地隨處出現,可是後來,為什麼在布達佩斯、諾伊薩次以及其他稍微大一點的城市都見不到您的影子了?為什麼您不再釣魚,甚至有時還在您想要停靠的小村莊裡買一些魚呢?」

  所有這些問題簡直是令這位倒黴的領航員摸不著邊際。如果他曾銷聲匿跡,那也完全是身不由己。打八月二十八日至二十九日那夜之後,他不是一直被囚禁著的嗎?在這種情況下,他消失不見一點也不奇怪。恰恰相反,奇怪的倒是居然有人宣稱在那之後見到過他。

  至少這個誤會不難澄清,他只要把自己的莫名其妙的遭遇和盤托出就行了。法庭也許能明鏡高懸,幫助他把這團亂麻理清楚。拉德科下定決心把全部過程都說出來,他焦急地等著羅納先生允許他插一句話。可是法官先生已經開始了全面進攻,他離開了座位,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同時向囚犯劈頭蓋臉地扔去一大堆他自以為無可辯駁的論辭。

  「假如您不是拉德科,」他接著說,語氣越來越激昂,「那麼您怎麼解釋,正好是您離船上岸的時候,哈格諾伯爵的別墅被搶呢?並且緊接著,九月五日至六日的夜裡,蘇斯塞克發生了一些偷竊事件——喔,這是一起普普通通的偷竊事件!不過,那天夜裡,您必定是經過這個村子的吧?最後,假如您不是拉德科,為什麼,在您的船上藏著一幅娜佳·拉德科送給她丈夫的肖像?!」

  羅納先生這一下終於擊中要害了,尤其最後這個證據,確確實實是無法辯駁的。領航員筋疲力盡,垂下了頭,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他的臉頰直淌下來。

  然而,法官更加提高了嗓門,繼續他的弘論:

  「假如您不是拉德科,為什麼這幅肖像從您覺得有危險的那天起就不翼而飛?而它原來是放在您的箱子裡的,我講具體點,是在右舷的箱子裡,但現在卻找不到了。這幅肖像的存在是對您的控訴,它的消失是對您的判決。您還有什麼要說的?」

  「什麼也沒有,」拉德科無力地回答道,「我所遭遇的這一切都太莫名其妙了!」

  「只要您願意,您就會什麼都明白過來的。這會兒,我們先暫時中斷一下這種有趣的會談,馬上有人來把您帶回到囚室裡,您有充分的時間去好好思考。現在我們來總結一下今天的審訊。您聲稱:一、您的名字是伊利亞·布魯什;二、您在齊格馬林根釣魚大賽中獲獎;三、您家住薩爾卡;四、八月二十八日至二十九日夜裡,您是在薩爾卡的家裡渡過的。這幾點我們將去驗證清楚。從我這方面來說,我認為:一、您的名字叫拉德科;二、您家住魯塞城;三、八月二十八日至二十九日的夜裡,您協同一班同夥洗劫了哈格諾伯爵的別墅,並企圖殺害看門人克裡斯蒂安·霍埃爾;四、九月五日至六日的夜間,蘇斯塞克村的凱勒曼家被盜,這次偷竊也應記在您的帳上;五、多瑙河流域所發生的另外許多起盜竊、殺人行兇的案件,也同樣應由您承擔。這些罪行的訴訟已經開始,已經傳訊了有關證人,您將和他們對簿公堂……您願意在審訊筆錄上簽字嗎?……不願意……隨您的便!……衛兵,把被告帶回去!」

  要回到監獄,拉德科就必須再次穿過人流,再一次遭到眾人憤怒的唾駡。訊問的這段時間,群眾的怒火仿佛愈燒愈旺了,警察得花費不少力氣保護這個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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