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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船越向下游航行,兩岸的地勢越是險峻。綠樹成蔭鬱鬱蔥蔥的江心小島也越來越多。有時,島與島之間只有一條狹窄的通道,駁船無法通過,唯有遊船可以穿梭其間。

  多瑙河的這一段,船隻逐漸多起來,甚至常常發生船隻壅塞的情況。河道夾在北阿爾卑斯山起始的支脈和喀爾巴阡山末端的餘脈之間,十分狹窄,只要領航員稍不留意,船隻就會擱淺或者撞到一堆船隻上。不過,總的說來,這些事故造成的損失不會很嚴重,而只是耽擱一些時間罷了。可是,兩隻船碰撞時傳出的驚叫和接踵而來的爭吵也夠人受的!

  斯特裡加的這艘駁船可以說是駕駛得最穩的船舶之一。這艘船的載重超過二百噸,所以體積很大。甲板上建築有一整套的上層結構。船尾的一層輕甲板構成甲板室的頂篷,甲板室則用來供船員居住。船首有一根小桅杆,用於懸掛旗幟;船尾裝置有大舵板的舵,以便領航員能夠保持正確的方向。

  隨著駁船向下游漸進,多瑙河越來越熱鬧,就像在大城市近郊一樣生氣勃勃。一艘艘輕盈的小汽艇和帆船,載著遊人旅客,遊弋在島嶼之間。不多久,人們便遠遠地看見地平線上工廠的煙囪林立,冒出縷縷黑煙。這些都標誌著即將進入布達佩斯市區了。

  這時,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斯特裡加做了個手勢,蒂恰就和一個同伴走進船尾甲板室裡。不一會兒,兩人就又出來了,押出一個身材苗條的女人。可惜這女子嘴裡被塞了一大塊東西,看不清她的面容。她雙手被反綁著,走在兩個看守中間,並不試圖反抗。大概是經驗告訴她,反抗也無濟於事。她順從地從大蓋板上沿著梯子下到底艙,然後又走進第二層底艙的一間艙室內。活門隨即在她身後關上了。

  做好這些事情之後,蒂恰和他的同伴繼續去幹自己的事,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下午三時許,駁船駛入匈牙利首都的碼頭。河的右岸,是土耳其的古都布達,左岸,是現代化的城市佩斯。那時候,布達可不是今天的樣子。她是一座古老的城池,風景如畫。後來由於平均化的發展,其優勢漸漸消失了。與此相反,佩斯的規模儘管那時已相當不錯,但尚未取得日後那麼驚人的發展,遠未成為東歐最繁華、最美麗的都城。

  河流兩岸,尤其是在左岸,拱廊式的和平臺式的房屋建築錯落有致,教堂的一座座鐘樓俯臨其上,被縷縷陽光鍍成金色。一長串的泊位碼頭顯得既雍容又壯觀。

  駁船上的船員們無心欣賞這迷人的景致。對於那些作賊心虛的人,穿過布達佩斯市區時也許會遇到惱人的意外。船員們的眼睛只用來注視河面上往來如梭的船隻,一刻不得閒。正是由於這種小心謹慎,才使得斯特裡加在眾多的船隻中及時發現了一艘四人駕駛的小船,它正筆直地朝駁船駛來。他認出這是水上警署的一艘巡查艇,便連忙向蒂恰使了個眼色。蒂恰立即會意,轉身從蓋板上溜到底艙裡。

  斯特裡加果然沒有看錯。幾分鐘後,這只小艇就靠著駁船停下了。兩位男士登上甲板。

  「誰是船長?」其中一個人問道。

  「我是。」斯特裡加從船員中走上前來回答。

  「您的姓名?」

  「伊凡·斯特裡加。」

  「您的國籍?」

  「保加利亞。」

  「這艘船從哪兒開來的?」

  「維也納。」

  「到哪兒去?」

  「加拉茨。」

  「船主是誰?」

  「加拉茨的康士坦丁奈斯科。」

  「運的什麼貨?」

  「沒有運貨。我們空載返航的。」

  「您的證件呢?」

  「喏,在這兒。」斯特裡加把有關證件遞給巡查的人。

  「好的。」問話者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證件,又還給斯特裡加,接著說道,「我們到您的底艙去看一下。」

  「請便,」斯特裡加並不阻攔,「不過,我想請你們注意,我們從維也納出發後,這已經是第四次受到盤查了。這可不怎麼令人愉快吧。」

  警察揮了揮手,沒有回答,表示他只是執行上級的命令而已,與他個人沒什麼關係。他從蓋板上下到梯子腳下,向前跨了幾步進入底艙,掃視了一圈就上來了。沒有任何跡象提醒他,腳下正躺著兩個被關押著的囚徒,男的在一邊,女的在另一邊,他倆都束手無策,連聲救命都喊不出來。檢查算是很仔細了,卻也不過如此。駁船裡空無一物,也用不著再詢問裝載物的來源,盤查也就簡單多了。

  警察重新登上甲板,沒有再問別的問題,便回到自己的小船上去了。小船向遠處駛去,又去檢查別的船隻,而駁船則繼續向下游匆匆遠行。

  布達佩斯的最後一片住宅也被拋到了後面,現在到了該過問過問底艙裡的女囚的時候了。蒂恰和另一個人進到底艙,旋即把幾小時前押解去的女子又押回甲板室裡。其他船員似乎誰都不關心這事兒。

  夜半時分,駁船離開布達佩斯已達三十多公里,才在埃爾克森和阿多尼兩鎮之間停泊下來。次日天剛亮,駁船就又出發了。八月三十一日白天,駁船中途停歇了好幾次,因為斯特裡加下了駁船,劃著他以為是從德拉戈什手中搶來的那條漁船,大模大樣、堂而皇之地在各個村落靠岸。他向當地居民介紹自己,說他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多瑙河協會的釣魚冠軍,把冠軍的名聲也傳播到了這裡,他跟看熱鬧的人們聊天,巧妙地把話題引到他所關心的那些事情上去。

  他打聽來的消息並不多。伊利亞·布魯什的名字在這些窮鄉僻壤似乎還不是盡人皆知。當然,在莫霍克斯、阿帕廷、諾薩茨、塞姆林,或者貝爾格萊德這些重要的城鎮,情況就會迥然不同。可是,斯特裡加可不想到這些大城鎮去冒險,他只敢在鄉村裡探頭探腦,因為這些地方警方的監察必然松得多。不幸的是,農民通常都不知道齊格馬林根釣魚大賽的事,對於跟冠軍交談更是顯得冷淡。再說,他們什麼新聞也不知道,既不知道有個伊利亞·布魯什,也不知道卡爾·德拉戈什這麼個人。斯特裡加徒勞地施展了他全部的外交手段,卻依然一無所獲。

  按照那天晚上說定的辦法,當斯特裡加有一趟下船去時,塞爾熱·拉德科被抬上來透了透氣,又被抬到一間門窗都鎖得嚴嚴實實的小船艙裡。強盜們也許過於小心謹慎了些,這個俘虜被五花大綁,根本動都動不了。

  九月一日至九月六日都平安無事地過去了。駁船順流而下又遇順風,以每晝夜六十公里的速度繼續航行。如果不是斯特裡加時常上岸必須停下來等他,航行的里程還會翻上幾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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