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多瑙河領航員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所有的人都豎起了耳朵。公路那邊傳來一支隊伍走動的聲音,不一會兒,還聽見有低沉的說話。他們距離此地不會超過二百米。

  「我們先待在林間空地上,」頭兒命令說,「讓這批人先過去,他們看不見我們的。」

  的確,由於夜色很濃,他們不會被人發現。不過,要是萬一運氣不好,這支往多瑙河方向去的隊伍,是負責監察這一帶的一班警察,那問題可就嚴重了。當然,他們大概不會發現駁船,何況駁船上也早有防備,就算這幫警察裡裡外外把駁船搜個遍,也不會發現任何可疑之處。然而,即使這一支隊伍沒有懷疑贓船停在這兒,他們仍有可能埋伏在河岸附近。在這種情形下,把馬車拉出去將是十分危險的。

  總之,必須審時度勢,見機而行。如果有必要,他們就在林間空地裡等上一整天,晚上再派幾個人到多瑙河邊偵查偵查,確定沒有警方力量時再作打算。

  目前,頭等大事就是不能暴露自己,千萬不要驚動走近來的這支隊伍。

  不一會兒,這班人馬就來到林間空地外側的公路上了。儘管夜色濃配,還是依稀辨別得出他們共有十來個人,身上發出叮噹聲,說明他們皆是全副武裝。

  本來他們都已走過林間空地了,不料一件意外的情況,完完全全打亂了強盜們的全盤計劃。

  套車的兩匹馬中,有一匹聽到公路上人群走動的聲音,驚得噴了個響鼻,又長嘶一聲,另一匹馬也立即跟著嘶鳴起來。

  行進的隊伍立刻停住了腳步。

  這果真是一班警察,他們正向多瑙河走去,帶隊的人就是卡爾·德拉戈什,他已經從上午的溺水之險中恢復過來了。

  如果林中的盜匪知道自己面對的正是卡爾·德拉戈什,也許會倍增他們的忐忑不安。但是,正如大家所看見的,他們的頭頭以為這個令人心驚膽戰的警長已經被淘汰出了戰鬥。為什麼他會出這種差錯呢?為什麼他認為不必再顧慮這個勁敵了呢?而此刻,恰恰這個勁敵正在他的面前!這正是下文馬上要對讀者交代的。

  就在這天上午,德拉戈什從小漁船跳到岸上,等候著他的部下便帶著他向上游走去。走了兩三百米,兩位警探來到隱匿在岸邊草叢裡的一條小船邊。他們上了船,烏爾曼便奮力劃槳,輕捷的小船迅速駛向多瑙河的彼岸。

  「案子是發生在右岸嗎?」這時,德拉戈什開口問道。

  「是的。」烏爾曼回答。

  「在哪個方向?」

  「上游,格朗市附近。」

  「怎麼!是在格朗附近?」德拉戈什驚呼了一聲,「你剛才不是說,只要走一點路就到了麼?」

  「是不遠,」烏爾曼解釋道,「不過,也有三公里路吧。」

  其實是四公里,對一個剛剛死裡逃生的人來說,走這麼長的路不會沒有困難。德拉戈什為了氣能接上來,不時地伸展伸展身子,下午三時許,他終於到達了哈格諾伯爵的別墅,這是他的使命召喚他必去的地方。

  他趕緊要了一劑強身藥酒喝下去,感到元氣恢復了後,所想到的第一樁事情就是讓人帶他到看門人克裡斯蒂安·霍埃爾的床邊。幾個小時之前,附近的一個外科醫生前來給他包紮了一下傷口。這會兒,看門人的臉上仍無血色,雙眼緊閉,艱難地喘著氣。雖然他的傷勢十分嚴重,傷及肺部,但是仍有救活過來的希望,要緊的是絲毫不能讓他累著。

  德拉戈什還是從看門人那裡瞭解到了一些情況,病人說話的聲音很微弱,斷斷續續,好半天才吐一個字。德拉戈什表現出極大的耐心,終於大致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有一夥歹徒,少說也有五六個人,昨天深夜破門而入,闖到別墅裡搶劫。門衛克裡斯蒂安·霍埃爾被響聲驚醒,剛剛下床後心就挨了一刀。應聲倒下。所以他對後來發生的事不太清楚,也提供不出有關作案者的任何線索。不過,有一點他是清楚的,就是他們的頭兒是一個名叫拉德科的人,他的同夥曾經扯著嗓門喊了好幾次這個名字,聲音大得令人費解。至於那個拿面具遮住面孔的拉德科,他是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藍眼睛,蓄著金黃色的大鬍子,頭髮也是金色。

  最後這個細節倒沒有迷惑住德拉戈什,反而沖淡了他對布魯什的懷疑。不錯,布魯什也是金髮,可他是染成了棕色的。一個人頭髮的染色不可能晚上去掉,第二天又恢復,就像戴假髮一樣。因此,德拉戈什在這個問題上暫時無法自圓其說,只好留待以後再去考察了。

  看門人克裡斯蒂安沒能給他提供更詳細的情況,除此之外,他再也說不出其他匪徒的模樣。這些傢伙也跟他們的首領一樣,全都謹慎地戴了假面具。

  偵探打聽到這些情況之後,又提了一些有關哈格諾伯爵別墅的問題,他知道了這座住宅十分富麗堂皇,家具設施之奢華可與王公府邸相媲美。抽屜裡滿是金銀珠寶和珍稀古玩,壁爐台板和家具上陳設各種藝術珍品,牆上也裝飾著古老的掛毯和名師繪畫。二樓的一個保險櫃裡還存放著各種證券,因此,這夥盜賊此行毫無疑問是大撈了一筆。

  德拉戈什察看了住宅的各個房間之後,不難得出下列結論:這是一次徹底的洗劫,手段極其高明。這夥盜匪的品味甚高,沒有價值的東西絕對不拿。大部分珍貴的物品都不見了,牆上原是掛著壁毯的地方,掛毯被卷走,牆上留下光禿禿的大方格;一幅幅美麗的畫卷被巧妙地割去了,只有空空的畫框淒慘地掛在那兒。顯然,強盜們還偷走了帷幔中最奢華的以及地毯中最精緻的那些。保險櫃則被砸開了,裡面的東西全都不翼而飛。

  「這麼多東西,不可能靠人力扛走,」德拉戈什看了遭洗劫的現場後自言自語道,「這些東西可以裝滿滿一車子。現在必須把車子搜出來。」

  這番詢問和初步調查花去了相當長的時間。天快黑了,根據警長的分析,盜賊運贓物非要用大馬車不可,因此,如果來得及,務必在天黑前找到馬車留下來的印跡。於是,他趕忙走出了別墅。

  走不多遠就可以發現他要尋找的東西。別墅前方的大院裡,就在那扇被砸開的大門旁,泥濘的地上留下了大車輪深深的轍印。稍遠一點的地方,地上還有好多馬蹄印,好像是在那兒等了很久的馬匹踏出來的。

  德拉戈什只掃了一眼便得出了這些結論,然後他走近馬匹踩踏過的地方,仔細地觀察泥地。隨後,他又穿過院子,走到對著公路的鐵柵門旁,又細心地檢查了一番。最後,他沿著公路走出一百多米,才又原路折回。

  「烏爾曼。」他回到院子時喊道。

  「什麼事?」警察回答著,從屋裡出來,走向他的長官。

  「我們有多少人?」

  「十一個。」

  「太少了。」德拉戈什說。

  「可是,」烏爾曼不同意上司的看法,「看門人克裡斯蒂安估計那夥歹徒的人數不過只五六人嗎?」

  「看門人可以有他的看法,我有我的看法,」德拉戈什解釋說,「不管怎樣,也只能滿足於這點人手了。你留一個人在這兒,帶走十個,加上我們倆,總共是十二人。這就相當不錯了。」

  「您發現了什麼線索嗎?」烏爾曼問道。

  「我知道這幫強盜在哪兒……至少知道他們在哪個方向。」

  「我可以請教您嗎?……」烏爾曼問。

  「我哪來的把握呢?」德拉戈什接著說,「其實很簡單,甚至可以說小孩子都能明白。一開始我心裡想,他們劫走的東西太多了,不用車子是運不走的。於是我就尋找車子的痕跡,果然找到了。這是一輛兩匹馬拉的四輪大車,其中有一匹馬,那匹頭馬,留下了一個特別的印記,它的右前蹄蹄鐵上少了一顆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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